不待江阮宁自诧异中回神,并且做出回应,裴坼已是一脸冷峻,丝毫不带一丝温情地俯身,将江阮宁打横抱起。
“姐夫,不,姐夫,我才是你的新娘,你怎可如此待我!”江妼疯魔了一般,朝裴坼扑去,却被左飞横亘其间,一脚踹翻在地。
书香亦是面容冷淡的护在裴坼与江阮宁身后,防止再有人横加阻止。
裴坼抱着江阮宁步伐坚定地向门外迈去,仿佛周遭一切皆为空无,毫不顾忌旁人的目光。
江阮宁眉宇间尽是疑惑,低声愠怒道:“裴坼你这是做什么?你快放开我,我也是江家人,你应该一视同仁,拿我下狱才对。”
裴坼步伐微滞,那双深邃的眼眸如同寒潭,不带丝毫暖意地扫过江阮宁,声音愈发清冷:“本侯适才说的话你没有听清楚么?不管从前你究竟是谁,何种身份。今后你只是我裴坼的妻子,我定安侯的夫人。”
言及此,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瞥向别处,声音里隐约夹杂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失落,续道:“我曾给过你机会,可你却不屑一顾。既然如此,今后之事便由我来主导吧。”
说罢,他全然不顾江阮宁的挣扎与抗拒,对她的反应置若罔闻,只是执意地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中抱着江阮宁,决然地离开了大理寺。
至于后续事宜,自然交由左飞与周妄,以及心怀忐忑的甄仕昌共同处理。
而裴坼离去前那意味深长的一瞥,着实让甄仕昌心头笼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
“裴坼,你放开我,堂堂大昭左相,定安侯就这么当着百姓的面强抢民女吗?”江阮宁的拳头锤在他坚如钢铸的胸膛上,竟然毫无威胁之力。
江阮宁狠狠咬牙,怒视着他。
裴坼的步伐依旧稳健,只微微扯唇:“你从前是本侯的妾室,如今更是本侯迎娶之正妻,何来强抢一说?我上京百姓只会感慨你我良缘多难,终成眷属。断不会有半句非议,阮阮大可安心。”
江阮宁微微一怔:“什么正妻?”
裴坼此刻才正式而严肃地望向她,语声沉稳有力:“今日本侯娶妻江氏之女,尽人皆知。此时,侯府内外早已焕饰一新,宾客不绝,皆候着我们回去共拜天地,完成这场婚仪。阮阮莫不是忘了?”
“可你迎娶的新娘是江妼,不是我。”江阮宁心底发凉,愈发觉得眼前的男子深不可测,令人心悸。
原来就在他向江承庸求娶江妼的时候,就已经布下了今日之局。连同在大理寺众官员面前拨云见日,陈清江馥中毒而亡一案,也尽在他的筹谋之中。
裴坼浅浅勾唇:“本侯今日迎娶的新娘是谁,由本侯说的算。当然,我亦知晓你若想逃,自有千万种方法,可我笃定你不会。你大费周章地来到我身边,又怎么可能会轻易放弃离开呢。”
江阮宁心弦剧震,对上他那双冷冽的眸子,唇瓣紧抿,一时语塞,无从反驳。
他,当真知道了。
大理寺巍峨的门外,一队鼓乐师傅身着彩衣,手持乐器,与装饰华丽的迎亲花轿队伍静静伫立。
然而,这喜庆的画面与静谧的氛围格格不入,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奇异氛围,引得四周百姓纷纷驻足,窃窃私声。
就在这份微妙中,裴坼怀抱身着一袭绚烂大红新郎服的江阮宁缓步而出,那鲜艳的颜色映衬得她肌肤赛雪,却也掩不住她局促不安的脸上那抹困窘。
裴坼看了江阮宁紧绷着的小脸一眼,当即决定道:“罢了,让鼓乐师傅们奏乐,花轿队伍跟在后头,本侯与夫人共乘一骑,即刻回府。”
“呃……是,侯爷。”那人微微一怔,旋即提高嗓音,朗声道,“起乐,回府!”
话音未落,鼓乐师傅们瞬间精神抖擞,重新吹奏起欢庆曲调,瞬间四周被一片喧嚣与喜庆所包围。
小厮牵马过来,正是裴坼那匹最为钟爱的白马,也正是之前令江阮宁坠马的那匹。
裴坼抱着江阮宁身形矫健地跃上马背,稳稳地坐定,随后将她紧紧揽入怀中。
察觉到身前人的身躯略显僵硬,裴坼眼眸不禁黯淡了几分,随即自然而然地伸出一只手,轻轻环住了她纤细的腰肢,仅以一手牵住缰绳。
一声令下后,马儿才缓缓地迈步,轻轻走了起来。
权倾朝野的一代权臣,竟然在大喜之日从大理寺迎娶自己的新娘,且二人面上丝毫不见喜色,仿佛各自怀揣着难以言说的心事。
尽管身后仪仗队浩荡,喜乐之声震耳欲聋,但在这对新人阴郁的面容映衬下,一切繁华与热闹都显得如此格格不入,甚至让人心生一丝诡异之感。
“裴坼。”
她终于打破了沉默,声音中带着几分冷意:“你除了会利用春桃来牵制我,就再也没有别的手段了吗?堂堂裴侯,原来也不过如此。”
江阮宁满腔不忿,在他身前低声抗议。
裴坼环抱着她,目视前方,仿佛漫步于春日的花径。
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周遭的每一缕风声,每一丝动静,都逃不过他那双暗藏机警的眼眸与敏锐的耳朵。
“春桃不过是一个丫头罢了,阮阮又岂会真的将她的安危放在心上?换言之,即便本侯给了春桃自由,阮阮依然有旁的法子再回到本侯的身边,本侯今日之举不过是遂了阮阮的心意罢了,难道不是么?”
“你!”江阮宁猛的扭过身子,怒瞪着他,咬牙道:“侯爷倒是自恋得很。”
裴坼闻言,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意,眸光深邃道:“本侯深知,以本侯自身的魅力,还不足以让阮阮心动。能够让阮阮心甘情愿再入侯府的,另有其人罢了。”
江阮宁秀眉微蹙,疑惑在眸中一闪而过:“你此言何意?”
裴坼陡然间狠力一扯缰绳,那骏马仿佛感知了主人胸中翻涌的怒意,随之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嘶吼,前蹄猛地腾空而起,几乎要将江阮宁从马背上颠簸而下。
裴坼深邃的眼眸倏地紧缩,那一刻的迟疑,转瞬即被决绝取代。
他的双臂不由分说地紧紧环住了她的腰身,将她稳稳固定在自己怀中。
他心中原本的盘算,是想以她之险引出她身后之人,让一切谜团迎刃而解。
长街迎亲,喜庆的迎亲队伍浩浩荡荡,而身为新娘的她,却是满脸不甘与抗拒。此情此景,倘若那幕后之人真的混迹于这人群之中,又怎能按捺得住,不露出丝毫破绽?
可就在那一个刹那,他却改变了主意。
他突然不想知道她身后的那个人究竟是谁了。
他也不想知道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男人,竟然可以盖过他的锋芒和魅力,让江阮宁对他视而不见,一心一意的去维护。
此刻,江阮宁就依偎在他的怀中,如同掌中之物,无论她的心是否归属于他,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已被自己紧紧束缚在这方寸之间,无法逃脱。
那人究竟是谁,又有着怎样的身份与背景,于他而言,已然不再重要。
仿佛就在电光火石之间,长久以来困扰裴坼的心结豁然开朗。
他的面容随之舒展开来,绽放出一抹温暖至极的会心微笑,那笑容明媚得仿佛能驱散周遭所有的阴霾。
然而,他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在江阮宁的眼中却困惑不已,一双美眸里满溢着疑问。
裴坼满载笑意的眼深深凝在她疑惑的眸中,随即但听他高声喝令而下,马儿昂首嘶鸣,长街的青石上顿时响起马蹄塌地的轻快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