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敬倒没想到这一层,愣在原地。
程允章瞬间摆脱桎梏,拿着剑便要冲出去,岂料前头的小厮已经跌跌撞撞的跑回来,带回了最新消息。
“公子…错了…错了!”
那小厮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巴在门槛边大喘气,“不是温掌柜!是她身边一个叫绿萍的丫头!”
“温掌柜好端端的在酒坊里呢,眼下正被酒坊伙计们簇拥着回家!”
“奴才瞧得真真的,他们温家酒坊一大群人就打正街过的,温掌柜毫发无损!也不知是哪个龟孙造的谣,非说温掌柜被山匪给掳走了!”
“酒坊的伙计们气得不行,拿着大棒子到处找散播谣言的人呢!”
元敬微微变脸,“不是温婉?只是她身边一个丫头?”
语气说不出的懊恼和失望。
引得程允章频频看向他。
元敬冷笑瞪回去,“看什么?我跟温婉不对付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我天天祝祷她坐马车摔死、喝水呛死…有什么问题吗?”
程允章蹙眉,对那小厮说道:“既然温掌柜平安归来,那你也代表我们程家去温家走一遭。就说若有差遣,悉听尊便。对了,你再带几个人去,帮着找一找那叫绿萍的丫头。”
程允章又往回走,示意身边书童点灯,“我手书一封给城内的大户,请他们出人都帮着寻找。人多力量大,虽说是个丫头,却也是条人命。若是入了夜,一切就来不及了……”
程允章点到为止。
可屋内的众人都听得心惊胆战。
若是过了夜,那丫头就算活着回来…平县怕也没有她的容身之地。
程允章回了书房,眼看外面天色欲晚,听着城内传来的喧闹,他不紧不慢的坐下。
脑子里有条不紊的回想起今日见闻,以及元敬的反应。
片刻。
他招来身边随从,“去,查查周账房这几日的行程,还有朱记粮庄的朱掌柜。”
那随从一惊。
这两个人可都是往日和六爷最亲近的人。
那人修长的手指轻点桌面,灯火在他眸色里摇晃,平添一抹妖冶,“再去一趟千金赌坊。查查六表兄今日是否在赌坊出现,顺便再向赌坊打听一下…六表兄究竟欠了多少赌债。”
那随从明白了。
自家公子…不信任六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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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四合,月凉如水。
平县因为温家丢了一个丫头的事儿而灯火通明,而灵山上的某处灌木丛遮掩的丛林之中,几个身着粗布短葛的青年男子丢了武器,正盘腿坐在草丛里。
草丛中间架着锅,锅上煮着羊汤,沸腾着,香气飘远。
而不远处,一女子昏迷不醒的被五花大绑后扔在草堆里。
其中一人不顾滚烫的沸水,将长刀伸入锅内挑起一块炖得软烂的羊排,“滋啦”一声,连扯带吞,“他娘的,这羊肉也忒老了些!咱兄弟给他干活,就给咱吃这个?”
“害。有吃就不错了,总比被官府通缉的日子强!”
刚说完这话,漆黑夜色之下,灯火照应,灌木丛动了一下,随后从里面钻出个四旬黑脸瘦长汉子来。
一看是熟脸,众人才放松了警惕,还不忘笑着招呼他:“哟,周账房来了。您老可真是赶上了好时候,来来来,刚出过的炖羊肉…这个天气吃…最是爽利!”
一坨带皮羊肉就这么直通通的递了过来。
周账房受不得膻,捏着鼻子躲远,随后看一眼那五花大绑的丫头,脸色铁青说道:“还有心情吃肉?抓错人了!”
“啥?”
一听说抓错了人,几个人立刻看过来。
周账房恨恨道:“这不是温家那婆娘!是她身边一个丫头!”
“怎会?!”领头的那黑脸汉子不信,瞪圆了眼睛着急忙慌的辩解,“温家的下人们叫她小姐,她穿那身衣裳…是绸缎做的,哪家丫头会穿绸缎衣裳?再者说了,她拜菩萨的时候我听得清清楚楚,今儿个就是天王老子来了,她也是温家酒坊那少东家!”
另两人却已经摸刀,顺势将周账房团团围住,一脸凶悍的叫嚣:“大哥,别跟他废话,他是想赖账!”
“咱绝对不可能抓错人!刚才咱还问了,她亲口承认她就是温婉!这老头想赖账,呵,那不能够!”
周账房哪里见过这样的架势,当下心头发怵,语气登时软了一分,“人确实是抓错了,但不是你们的过错。是温家那小娘们太过狡诈,竟然派了个丫头装作她的样子来拜神求佛,莫说诸位兄弟,就连我都是刚才才知道抓错了人!”
原来如此。
那三人面色稍缓,领头的道:“那是你们的事儿!我们兄弟可不能白出力,之前谈好的价格…一个子儿都不能少!”
周账房瞧见这三人将自己团团围住的样子,后悔与虎谋皮却为时已晚,又懊恼精心谋划却竹篮打水一场空。
他只能强装镇定,“这个自然!总不能让几位兄弟白跑一趟。”
周账房主动掏出一包沉甸甸的银元宝扔了过去。
那三人登时面色一喜。
其中一人问,“既然抓错了人,那这丫头怎么办?”
“你们掳走她的时候,可戴着面巾?”
“当然!做黑活儿的,谁敢抛头露面?”
周账房放心的笑了,“既然如此,你们怕什么?”
“你的意思是杀了她?”
不等周账房回复,另一个人便立刻恶狠狠的嚷嚷着:“杀人可是另外的价钱!得加钱!”
“我没说杀人!”周账房有些跳脚,暗道这真是一群乡野村夫,说话都听不明白,“我的意思是…她既然认不出你们,干脆放了!平县这一带向来太平,掳走一个姑娘朝廷不会追究,可若是出了人命…县太爷一定会查!”
“放了?”领头的那人却不肯,“这可是我兄弟几个好不容易抓来的!”
“那…那…反正主家的意思我是带到了。至于这小娘们…”周账房细长的眼睛里闪现一抹淫笑,“不过是个丫鬟,随哥几个高兴怎么处置。只要别牵连到我主家便是!”
周账房一捋胡须,看着被他三言两语挑起欲火的三人,不动声色的往后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