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2 恐惧
夜深人静，周邑才开口道：“夫人睡下了吗？”
四理回道：“半个时辰前，夫人让人熄了灯，现下应该已经睡着了。”
四理说完，见周邑没有回复，又问道：“郎君是回后院歇息，还是在书房睡下？”
“我去后院。”周邑说完，顿了顿，又道，“还是不了。天色已晚，今日就在书房将就一下。”
书房分里外两间，外间是他看书写字，处理公务，接待来客的地方，里间则有一方小榻，方便他偶尔留宿。
不过这方小榻自他成婚后，便不曾用上。
四理诧异地看了周邑一眼，便去后间整理床铺。他把柜中收好的被褥拿出来铺好，然后才出来，“郎君，床铺铺好了，可以去休息了。”
“知道了。”周邑点了点头，坐在椅子上，人却没有行动，“你下去吧。”
四理离开后，周邑还在座椅上坐了许久，然后才回到后间。他睁着眼睛躺了许久才浑浑噩噩地睡去。
只是即便睡着了，梦里也不得安生。
周邑梦到他高兴地回到后院，走到正房侧间，他的爱妻正在屋里。
周邑刚准备喊她，就见她抱出一只母兔，将其放在桌案上。她站在桌案边，手里拿着一枚小巧的弯刀，神色专注又冷漠地看着那只兔子。
手起刀落，血液喷溅，喷得她满头满脸。
她的皮肤很白，近乎苍白的白，鲜红的血液喷溅在她苍白的皮肤上……整个画面都透着一股凄靡的血腥美感。
就在这时，她突然抬起头看向了他。
她往日温柔沉静的眼眸，红彤彤的，染了血般，狰狞而又邪恶。
周邑下意识后退了几步，转身逃开。他浑身所有细胞都在叫喊着，快逃，快逃。
不然，会死的。
会死的！
周邑拼命地逃跑，但他似乎变小了。他的腿也变短了，明明跑了许久，身后的脚步声却越来越近。
咚咚，咚咚，仿佛死亡的脚步声。
就在他即将力竭，再也跑不动时，身后突然传来了小奶狗胆怯却又故作凶恶的嚎叫声。
周邑下意识回过头去看，小狗也正好看向了他。
它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写满了恐惧，却依然鼓起勇气拦在他与恶人之间。
不过它还太小了，拦不了多久，所以周邑还是被抓了回去。
一起被抓回去的还有那只勇敢的小狗。
才两个月大，养的胖乎乎的，可爱又机灵的小狗。每次他下学回家，都会疯狂摇尾巴欢迎他的小狗，就那样死了。
绞断四肢，破开肚子，无比凄惨地死去。
“不——不要！”周邑嘶吼一声，身子猛地弹起，他坐起身，床边烛光闪烁着幽暗的光芒，正如周邑此时幽暗的心境。
周邑那时还很小，但他的记忆力却很好。他依然记得小狗抽搐着，明亮的眼睛一点点黯淡，直至失去最后一丝光芒的模样。
再后来他慢慢长大，心神日渐坚毅，他已经很少会想起那些遗憾的、无能为力的、无法挽回的事情。
但现在他才发现他从来没有忘却过。
恐惧一直埋藏在他的内心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