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南道,象州。
“好自为之!”
钟婵运起「传音入密」说完最后一句,藤蔓缠扯男子不停撞向四周的教徒,众人被男子撞得东倒西歪,摔倒大片,附近三个门的红袍人也被撞倒撞开。
钟婵趁乱混进相互挤撞的教徒中,故作踉跄,挤进了身旁的出口。可刚到门外,钟婵就惊呆了,门外密道里站满了红袍人,每隔一步站一人,一眼望去,少说也有十多人,将密道堵得严严实实。
红袍人虽多,钟婵若是硬闯,他们也是拦不住,但这样只会暴露覃章娘子,乃是不得已的下下策。钟婵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只得与其他被挤出门的教徒一道,又回到了祭坛再想办法。
祭台上那人放过了两个妇人,让她们回到了人群中。而方才被钟婵缠扯、四处乱撞的男子已经被红袍人捉住,带上了祭台。
那人看了眼男子的脸,对众人道:“诸位,「龙尊」已经听到我们的祝祷,元神现身与我等相见,我天理教众离修仙成神不远了。今日我们有幸得见「龙尊」元神,特破例请诸位摘下面罩,以示我等诚心!”
那人说完,却迟迟没有摘下自己的面具。看来「以示诚心」不过是种说辞,他的目的是想查看祭坛里的每个人。
众教徒纷纷摘下面罩,钟婵眼看自己就要暴露,处境十分危急,她脑子里想的却是祭台上的那人。他一直在祭台上,又如何指挥红袍人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封住出口,又堵住密道?他方才突然回头的举动又是何意?
钟婵伸手作势要摘面罩,双眼紧盯着那人身后的门。那人正是从此门进入祭坛,门口站着四个红袍人……
四人?钟婵眼神极快地扫过祭坛里其他六道门。没错!其他六道门的门口都是站着三人,唯独那道门有四人。钟婵已经没有时间细想,摸出一枚铜钱,运劲一抖手腕,铜钱飞出,射中祭坛上那人的面具。
那人面具被打落,急忙弯腰去捡,慌乱中又转过头往后瞟了一眼。这次钟婵看得真切,他回头看的不是门,而是门边的红袍人!可疑的红袍人!
钟婵低着头,假装摘下面罩,故意用手遮挡面容,急向门边可疑的红袍人行去。可疑的红袍人似乎也发觉有人冲着自己而来,对身边的红袍人耳语两句,然后转身就往门里走。
钟婵摸出四枚铜钱,闪出空当、甩手掷出。门口的红袍人接连发出痛叫,可疑的红袍人右腿被射中,捂着右腿,停下脚步查看。
钟婵快步靠近可疑的红袍人,手里再掷出四枚铜钱。门口的红袍人又是一阵痛叫,可疑的红袍人左腿被射中,差点摔倒。他扶着墙,一步一挪,艰难地往门里走,其余三个红袍人抱头背身挡在了门口。
来不及了!钟婵又掷出三枚铜钱,挡在门口的红袍人弯腰缩身、连声痛叫,颤巍巍却仍然挡在门口。
钟婵挤到门前,见可疑的红袍人已被门外密道里的红袍人扶走,而身旁的教徒们都奇怪地看着她。钟婵只得先放过可疑的红袍人,左手藤蔓悄悄缠住门口一红袍人,用力将他甩向祭台,猛地撞在铜鼎上,只听“咔咔”的骨骼碎裂声,红袍人落在地上一动不动,铜鼎往前移了一尺。
钟婵将门口的红袍人全都甩上祭台,接连撞在铜鼎上,铜鼎往前移了三尺,引得众教徒惊叫观望。钟婵趁机躲到人后,悄然靠近下个门口,将门口的三个红袍人又一一抛上祭台,撞在铜鼎上,铜鼎又往前移了三尺。
就这样,钟婵一连甩了九个红袍人,铜鼎往前移了九尺,已经移到祭台边。祭台下的教徒见铜鼎快要掉下来,都往两边躲开。
当第十个红袍人撞上铜鼎时,铜鼎的一足落在了祭台外,铜鼎慢慢倾倒,从祭台上掉了下来……一时间,铜鼎里的柴火乱飞、火星四溅,吓得众人惊叫躲避。
这时,不知谁大喊了一声:“快跑啊!走水了!”
众人一听,更是乱作一团,争先恐后从各个门离开。祭台上的那人正要出言喝止,却被一枚铜钱打断了喉骨,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密道里,红袍人见教众突然涌出,都慌了神,还未及阻拦,人群已塞满密道,跌跌撞撞、连滚带爬,抢着从密道离开……不到一炷香的工夫,教众已全部从密道离开。
祭坛、密道里的红袍人爬起身,只听祭坛里有人喊道:“教主有令,护教入祭坛。”密道里的红袍人立即从密道走进祭坛、依次站好,同样围了三圈。
两个戴赤面犄角面具的红袍人,执刀而立,站在祭台上。其中一人朗声道:“传教主谕令,方才有妖人混入教徒之中,意图扰乱我教「龙尊」元神。教主已查明,混入我教的妖人是外乡来的假郎中,名叫钟婵。教主有令,自今日起召集教众驱逐妖女钟婵,如有杀之者,重奖!”
“韦家庄护教何在?”
“属下在。”有黑面獠牙的红袍人答道。
“教主有令,韦青筱受妖女蛊惑,是非不分,尔等这几日务要将她留在家中,不得离开。”
“诺。”
“各村护教将本村死伤者送还,立即回村驱逐妖女。韦家庄护教监禁妖女同党韦青筱。急急如令!”
“诺。”众红袍齐声答道,数个红袍护教立即登上祭台查看死伤的护教,不一会儿妇人的尸首和伤者都抬走,沿密道离开。祭坛里只剩下两个犄角面具的红袍人和十二个红袍护教。
“雷山护教听令,将祭鼎归位。”说完,两个犄角面具的人便离开了祭坛。十二个护教将铜鼎挪回原位后,也离开了祭坛。祭坛里空无一人……
突然,一道红袍从天而降,落在祭台中央的铜鼎上。黑面獠牙的面具下,一双清澈的眼睛,不是钟婵是谁?
钟婵并未离开!原来,她之前见到铜鼎浓烟时,就留意了烟气如何排出,果然在祭坛顶上发现了烟道口。方才,她用「传音入密」大喊一声“快跑啊!走水了”,然后趁教众大乱,悄然跃上祭台,打晕了跳「傩戏」的那人,又从撞鼎后晕倒在地的十个红袍人身上,随便扯下一件红袍,展开身法、拔地而起,藤蔓缠住祭坛顶上的凸石,身形借力再拔高一丈,藏进了烟道口。
钟婵见四下无人,轻身跃下铜鼎,走进那道可疑的门。门外的密道与其他密道一般无二,钟婵沿密道小心前行,前面是岔道口,岔道也不知通向哪里,但钟婵感觉到武人的气息,应是刚才祭坛里的赤面犄角。
钟婵不敢乱闯,小心走过岔道口,沿着密道一直往前走,前面还有第二个、三个、四个……六个岔道、六个武人,再往前密道似乎已经到了尽头。但奇怪的是,从钟婵脚下到密道尽头的墙和地上,竟然都铺着青砖,地上的砖看上去少有人走动。
不用猜也知道,青砖墙和路定然是机关暗藏。钟婵看看四周,感觉六个武人并无异动,又敲了敲脚下最角落的青砖,听起来并无异响,随即运劲一跺,青砖裂成五块儿。
钟婵捡起一块儿碎石扔出去,碎石从地面青砖上滚过,砖墙上射出数十根银针,好恶毒的机关!
钟婵将五块碎石全部扔出,地上青砖都滚过了,有暴雨银针,还有牛筋索网。钟婵又跺碎一块青砖,将墙面也滚了一遍,确信再无机关,才缓步走上青砖地。
可钟婵没有想到,就快要走到密道尽头的时候,她突然感觉自己大腿近腰处似乎碰到了细绳般的物事。钟婵心知不妙,可已经来不及了,脚下的青砖忽然陷落,两侧的墙上又射出暴雨般的银针,头上还有一张索网捕落,真可谓是天罗地网,避无可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