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步入教室,眼前呈现的是屠文英正站在讲台中央,挥动手中的书卷,引领着一群学子们朗读。
今日的屠文英已换回了女儿身的装扮,她手持经典,仪态万方,宛若从古卷中步出的古典才女,令人赞叹不已。
姜怀虞静静地站在一旁,聆听屠文英的授课,没有打扰她。直至屠文英完成了讲解,她才在教室门口轻拍手掌,目光柔和地扫过在场的学子们。
“你们可曾向屠夫子行过师礼?”
屠文英瞧见她的到来,急步走出,声音低沉地解释道:“尚且未签署正式的聘任书,我目前并不能称为他们的夫子,仅仅因为今日我到此,见您未在,便擅自入门讲授学问,还望姜夫子不要怪责。”
姜怀虞微笑着回应:“你本就是我新近聘请的夫子,我又怎会怪罪于你?一张纸的契约不过形式而已,重要的是你已在此,他们自当对你表达敬意。”
话音刚落,她转头望向学生们:“你们都听到了吗?”
“听到了!”竹帘两侧的男女学生齐声回应,他们起身,整齐划一地向屠文英深鞠一躬。
“学生参见屠夫子。”
目睹此景,屠文英的眼中闪现着泪花,她抬头看向姜怀虞,姜怀虞对她投去一个鼓励的目光。
屠文英目光坚定,嘴角挂着一丝自豪的微笑,温言道:“诸位不必多礼。”
学生们纷纷直起腰身,却未立刻落座。
屠文英稳步走向教室中央,高声宣布:“我姓屠,是新来的的夫子,未来将与姜夫子并肩教学。虽然我是初次担任夫子,我的教学方法或许尚显稚嫩,但我坚信自己的学识并不会输于姜夫子。
从此刻起,我将竭尽全力,引导你们阅读,传授给你们知识,希望你们将来都能各展所长,成就一番事业。”
在深深一礼之后,学生们齐声说道:“多谢屠夫子。”他们的鞠躬如波浪般此起彼伏。
屠文英轻扬一手,温和地指示:“好了,孩子们,把刚才学习的篇章再温习一遍。”
待学生们的朗朗书声渐渐响起,她才轻巧地步出教室。
姜怀虞含笑夸赞道:“屠夫子,你真是不同凡响,这么快就与学生们的节奏合拍了。”
屠文英俏皮地一笑,双手一拱,说道:“这只是初试锋芒,未来还望姜夫子多加指教!”
姜怀虞轻轻地扶起她,“能与屠姑娘切磋学术,实在是我莫大的荣幸。”
两人相谈甚欢,一同签署了契书。屠文英手捧着契书,若有所思地低语:“没想到我也能自食其力,赚取自己的收入了?”
姜怀虞目光中满是笑意,“只怕与屠姑娘平日里的开销相比,这些收入不过是沧海一粟。”
“但这是我凭借自身努力获得的,与家族的资助毕竟大相径庭。”
屠文英小心翼翼地将契书收藏好,笑容满面地说:“姜夫子无需客气,我家祖父与白举人曾是同窗,我们两家渊源深厚,再加上如今我们已成为同事,年龄相仿,不如私下里姐妹相称,如何?”
“若屠姑娘不介意我粗枝大叶,那自然是求之不得了。”
“哪里的话!”
屠文英瞪大了眼睛,“你若粗枝大叶,那我岂不成了无知的村姑?实不相瞒,我出身于书香门第,自谓才华与容貌皆为上乘,鲜有人能出其右,但自从昨日遇见了你,我才明白,什么是真正的秀外慧中,什么是真正的博学多才。”
“屠姑娘过奖了。”姜怀虞谦虚地一笑。
“别再客气地称‘姑娘’了,姜姐姐,文英这厢有礼了。”屠文英落落大方地对她行了一礼。
姜怀虞笑容满面,回了一礼,“文英妹妹。”
“对了,”她突然提出了一个问题,“文英妹妹,你离家来私塾授课是秘而不宣的,但你每天都要这么早出门,你是如何向家人解释的?”
屠文英狡黠地一笑,回答道:“姜姐姐不知,虽然我通晓诗词歌赋,但对绘画却一窍不通,祖父对此一直感到遗憾。
最近恰好有一位画坛巨匠来到本地,我便告诉祖父,每天清晨我要去学习绘画,祖父听后非但不反对,反而十分支持呢!”
姜怀虞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屠祭酒对绘画情有独钟,这样确实可以暂时蒙混过关。不过,你不担心他哪天会考验你的画技是否有进步,或者亲自去拜访那位画师,那样不就露馅了吗?”
屠文英轻轻摇首,语带安慰地说:“无妨,我的画技尚属平庸,若祖父询问,我便坦言自己实在缺乏天分。
至于那位名满天下的画师,更无需挂心,大画师性格旷达不羁,早已声明不与官府之人有所交集。祖父虽有意前往拜访,却苦于无机可乘,终究未能如愿。”
姜怀虞略作思索,好奇地问:“你所言的大画师,莫非就是那位名噪一时的凌墨?”
在前世,她也结识了一位性格相似的画师,他出身江湖,身怀丹青绝技,却狂放不羁,对权贵富豪不屑一顾,从不与他们交往。
尽管这样的个性令贵族阶层对他避而远之,但在民间却享有盛誉,众人爱戴。
“姜姐姐竟然也知道他?”屠文英惊讶地问。
“果然是他。”姜怀虞微笑着轻轻摇头,“我只是耳闻其名而已。”
回想起与凌墨的那段旧交,她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感慨。
前世身为侯府主母的姜怀虞,本不应与凌墨有何交集,然而凌墨过于自负,竟然拒绝了颂怡公主的画作邀请,激怒了公主。
一怒之下,颂怡公主以不敬之罪,命令府兵围攻凌墨,将其四肢打断,丢弃在长街之上。那日,姜怀虞乘车经过长街,了气息奄奄的凌墨,心中涌起怜悯之情,便令人将他抬回侯府疗伤。
凌墨铭记这份恩情,伤愈之后并未如往常一样远离官场,而是对姜怀虞恭敬有加,表示要报答救命之恩。然而,姜怀虞并未有何事需要他帮忙,于是便让他离去。
临别时,凌墨留下了一个信物——一枚刻有雪松图案的玉牌,并告诉姜怀虞,如有需要,可用此玉牌寻他,无论何方神圣,他必将赴汤蹈火,以报恩情。虽然姜怀虞一生都未曾使用过这枚玉牌,但回想起这位凌墨,她仍觉得他是一个性情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