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这记性,我还真忘记了。”苻清白再一次仔细端详白玉,“这菜我真是越看越喜欢,公公把这盘菜给我,可行?”
“不可……”
“公公勿急,我自己去和陛下说,定不会让公公难做。”
“将军不可,陛下只给公主一人。若将军当真喜爱,待明日奴才让御膳房做一份送去将军府上就是,何必现在要抢?未免有失君子之风。”长福脸上的笑已然消失,面无表情盯着苻清白。
“世人皆道苻清白赤胆忠心,骁勇善战,是真真正正顶天立地的大将军。未曾想大将军竟与女子抢菜,说出去世人非要笑掉大牙。”向杺站在重重花卉后,眼里流露出怎么也掩藏不住的坏笑。
见到向杺的一刻,向桉顿觉头大,他知道内幕消息,现在话里话外却是要她吃的意思。
“什么菜这么好吃,得要抢来抢去的?也给我看看。”
柔柔弱弱地声音在周边喧闹里十分明显,任雪清戴着张红面纱,扶着侍女的手缓缓而来,露出的一双黑眸微微弯着,明亮宛若星子。
眼见人越来越多,长福心道“不妙”,急忙夺过苻清白仍端着的白玉,行一礼后匆匆离去。
一时不察被夺走了,苻清白眉微皱,行一礼后竟也走了,去向显然是皇帝那边,看来是打算请罪。
向桉:“热闹结束了,你们二位不走?”
任雪清漂亮的眸子一扫,见向桉一副仿佛面前不管刮多大风,起多大浪,她皆岿然不动的稳当之感,心中顿生几分趣味。
“臣女许久未出门,今日听闻宫中热闹,可一观我塬国将士风采,愣是撑病体来了。公主怎得还急着赶臣女走?”
向桉欲说话,向杺先她一步幽幽道:“任姑娘身体不好,更应该好好待在王夫人身边,乱跑乱晃,不小心磕了碰了,死了怎么办?”
说着,手一抬,身后立即有太监搬来一把椅子,他慵懒坐下,手支颐于椅。
任雪清绕道到向桉另一侧,跟随的宫女有眼色地为她搬来椅子,“早有闻耳大皇子嘴毒,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向杺:“本皇子不仅嘴毒,还——”
任雪清:“还什么,啊——!”
向杺抬脚踹在向桉椅腿上,短促摩擦声后,椅子在惯性作用下狠狠撞到任雪清的椅子上,向桉一手扶住桌边稳住自身,另一只手却没拉住任雪清的椅子,任雪清连带着椅子一起重重侧翻在地。
向桉立马起身扶起任雪清,始作俑者则眯眼笑了:“——还脚毒。”
“你!”任雪清站稳第一时手就想去拿挂在腰间的鞭子,哪知摸了个空,这才想起她的鞭子在入宫时便取下了,想起在皇宫不可放肆,想起来时父亲的叮嘱,满心满眼怒气被她强行忍下,“你太过分了!”
向杺:“多谢夸奖。”
任雪清:“你等着!我要让我爹上奏折弹劾你!”
向杺无谓:“随意。”
任雪清被气跑了,向桉低喝:“闹够了吗?!”
“没有。”向杺脚尖动动,兴致盎然地看看向桉的椅腿,福至心灵般,在向桉拖着椅子远离的下一瞬,他的脚伸了过去,却不是踹而勾着椅子倏地拉近。
“怕什么?我还不至于给自己妹妹一脚。”向杺脚踩在向桉椅下的横杠上,不准她拉开距离。
向桉:“………”
刚才踹她椅子的是狗!是狗腿!
向杺似乎看出向桉心里的想法,手指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唔——其实踹一脚也摔不死。你瞧,任雪清那个病秧子都活蹦乱跳的。”
“你到底想要干嘛?”向桉忍无可忍。
“来欣赏你的死相。”
“我现在没死,你可以走了。”
“苻清白救得了你一次,还能救得你第二次?”
刚穿越来时,入宫前皇帝下了一道和亲旨意,这次连点风声未有,今夜被迫赴宴是皇帝想借宴席上的人多手杂之际毒死自己,上哪儿的还有第二次?
向桉冷下脸:“你想说什么?”
向杺嘴角微勾:“求我,今夜本皇子便发发善心救你第二次。”
“不需要,你可以走了。”向桉拒绝向杺的靠近。当然,也可能真如他所说的有第二次危险,毕竟向杺这人是疯了点,但在消息上从未有的放矢。
去年她虽说在宫中安排了人手,可时间还是过于短,重要的消息暂时打听不到,且据目下皇帝想杀死她的重视度而言,除了陪他长大的长福,皇帝谁都不信。
向杺警告:“你别固执,命可只有一条。”
向桉静静地望着他:“你在担心什么?我死了不正好如了你的意。”
“你……行,确实死了正好。”向杺袖子一拂,站起,“这是你自己找死。”
“对,是我找死。哥哥放心吧,我去了黄泉路上嘴巴肯定闭紧,绝不会告知母后你对我见死不救一事。”
“找死!竟敢威胁我。”向杺遽然弯腰,一手搭在向桉身后椅子扶手上,一手撑在案桌边沿,在外人看来不过是兄妹俩在说悄悄话。
事实上,随着向杺儒雅面孔猛地凑近,一双眼几乎一错不错死盯她不放,如多日不曾吃肉的下山猛虎陡然见到肉块,浑身上下散发恐怖的威迫。
稳揍不动动向桉脊背已经发凉,不自觉紧捏手中茶杯,指尖已泛白,却眉一挑,继续激将,“哥哥在怕什么,我连母妃长什么样都没见过,就算死了我也认不出。”
闻言,向杺面一僵,跌跌撞撞后退一步撞上桌子,然后头也不回地跑了。
向桉平静目送他离去,放下手中茶杯,随即惊觉桌子在抖动,惊恐回神下细看,发现原来是她端杯的手在发抖。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好不容易平安把茶杯稳妥放下,紧绷成弦的心绪亦随着杯子落桌刹那慢慢放松,发凉的身子渐渐回暖,空白一片的大脑逐渐清醒。
一年前向桉便意识到她的身体有了问题,莫名其妙出现无法控制的恐惧状态很不对。例如第一次穿越而来时,她对向杺始终抱着无所谓的想法,现在是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