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这一刹那,乌桓才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了上将军蒙骜为何要下达这个命令,哪怕是死,也必须确保秦臻安然无恙。
之前他刚开始接到了这个任务,一直认为秦臻是大王身边的红人,蒙骜将军要刻意保护他。
然而此刻,当那股凉意侵袭而来时,所有的谜团似乎都在瞬间解开了。
秦臻完完全全就是预料到了对方接下来该怎么走一样,对于对手的下一步行动能够如此精准的预判。
韩军在他面前,简直如同一个任人摆布的木偶,每一步都被秦臻牢牢掌控在手中。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过可怕了,让人不禁毛骨悚然。
就连乌桓此刻也暗自庆幸起来,心中暗自思忖:“还好秦大夫与我们站在同一战线,若是他成为我们的敌人,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想到这里,乌桓不由得又打了个寒颤。
不过随即,他的视线便牢牢锁定在了张平身上。
只见他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容说道:“韩相,时光荏苒,一别八年,别来无恙啊,对了,公子非如今身在何处?没与韩相一同渡过这汜水吗?”
“哼!说实话,本相着实不愿再次见到你。我此刻已然站在此处,要杀要剐皆悉听尊便了。至于公子非……唉,真是天不遂人愿,在渡汜水之时,他不慎落水了。若你们有心寻找,那就自行前往汜水探寻吧。”
听闻这番话语,乌桓脸上立刻流露出一丝轻蔑与鄙夷之色。
他冷笑一声,不以为然的反驳道:“韩相,可莫要拿这种话来哄骗于我。倘若公子非当真落水,你们必定会舍生忘死的全力营救,又怎会眼睁睁看着他就这样命丧汜水之中?况且,据我所知,你们泅渡汜水所能选择的落脚点仅有两个地方,其一是此处,而另一个则是平乡。实不相瞒,我们同样也在平乡设下埋伏,就等着你们呢。”
乌桓的这番话狠狠砸在了张平的心口之上。
原本已经丧失斗志、一心只想束手就擒的张平,刹那间心中燃起了熊熊怒火。
近几日以来,他们遭遇了一连串的挫败和失利,这接二连三的打击使得张平的心态彻底崩溃。
此时的他,满心都是愤怒与不甘。
“传我军令!全军突围!”已然失去理智的张平,声嘶力竭的朝着那些泅渡汜水而来的韩军咆哮道。
他的双眼布满血丝,面容狰狞扭曲,下达了这道命令。
然而,当这道命令传到那些韩卒耳中的时候,他们却丝毫提不起上前迎战的勇气。
再加上他们才刚刚历经艰险渡过河流,此刻不仅体力消耗殆尽,更重要的是,他们心中早已被恐惧和疲惫所占据,哪里还有心思去与敌军厮杀。
可是,军令如山。
尽管万般不情愿,但在军纪之下,这些韩卒也只得咬咬牙,硬着头皮缓缓向前推进,每迈出一步都显得无比沉重。
见此,对面的乌桓见状,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轻蔑的笑容,也没有跟他们废话。
“众将士,杀!”
随着他一声令下,身后如狼似虎的秦卒们立刻发出喊杀声,气势汹汹的朝着韩军扑了过去。
刹那间,两支军队便冲撞在了一起。
秦军这边士气如虹,人人奋勇当先;反观韩军,则是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完全处于下风。而且,由于秦军在人数上占据明显优势,这场战斗从一开始就呈现出一边倒的态势。
果不其然,不到半炷香的时间,韩军就开始支撑不住了。
先是个别士卒转身逃跑,紧接着便是成片成片的士兵溃败而逃。
有些人眼见逃生无望,竟然直接扔掉手中的兵器,高举双手向秦军投降起来。
一时间,整个战场混乱不堪,韩军彻底崩溃。
张平站在后方,望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心中涌起一股深深的绝望情绪。
他这几天,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计划一步步走向失败,而自己却无能为力去改变这一切。
时间并没有过去太久,一群秦军士兵冲了过来,迅速将张平牢牢抓住,并毫不留情的押解着他走到了乌桓的面前。
乌桓嘴角微微上扬,开口说道:“韩相,你放心吧,我们自然是不会取你的性命的。只不过,从现在开始,在接下来的这段日子里,恐怕你就得暂时留在我们秦营之中了。”
说罢,乌桓还故意轻笑了几声。
此刻的张平可谓是狼狈至极,原本整齐的发髻早已散开,几缕乱发耷拉在脸颊两侧;身上的衣服也是残破不堪,沾满了尘土和血迹。
然而,面对乌桓的话语,他并没有选择回应,而是默默抬起头来,用一种冰冷且带着几分邪气的目光直视着乌桓。
紧接着,他的嘴角缓缓勾起,露出了一抹邪笑。
看到张平这般模样,乌桓不禁皱起了眉头,心中暗自思忖道: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会突然露出这样诡异的笑容?难道他还有什么后手不成?
可是一时之间,任凭乌桓如何绞尽脑汁去思索,都无法猜透张平那邪笑背后的真正含义。
就这样,两人静静的对峙着,谁也没有再说话。
他们的目光交汇在一起,气氛紧张。
过了没多久,乌桓脸色大变,惊呼道:“不好,据悉韩军在巩邑全境布防一万五千人,而这边却连一千人都不到。如此算来,如果渡河赶往平乡的敌军数量和此处相同,也只有千人。
那么此次渡河而来的韩军总数就仅有区区两千多人罢了。但是短短一天时间内,韩军绝无可能伤亡这么大,快,这里暂且留下一百人立刻乘船过河,先将张平先行押送回巩邑,其余所有人跟随着本将军火速奔赴平乡。”
“喏。”众多秦军将士齐声回应道。
就在这时,被俘虏的张平看到乌桓此刻心急如焚的样子,开始肆意地仰天大笑起来。
经过一整天的交战,韩军损失惨重,伤亡人数接近八千。
原本浩浩荡荡的大军只剩下区区七千余人。
张平与韩非在泅渡汜水的途中,面对眼前未知的道路和局势,他们做出了分路走的决定。
最终,张平抵达了此地,那么按照常理推断,韩非必然是朝着平乡方向赶去了。
但是,此次分头行动中,张平仅仅带领了将近一千人,而大部队,都在韩非那里。
这时候,乌桓率领着秦军走在前方。
突然他听见了张平的笑声,乌桓回头匆匆一瞥,不过,他并没有过多停留,继续带领着秦军朝平乡方向挺进。
.........
翌日午后时分,浮戏山山寨,秦臻在这里等待着乌桓的战报。
未时三刻。
就在这时,一名风尘仆仆的士兵飞奔而来:“报!乌桓将军命小人前来传递战报。今日丑时至卯时之间,我军于成阳镇及平乡两地分别与韩军展开激战,最终大获全胜,共俘获四千余名韩军士卒。”
听闻此讯,秦臻的脸上并未泛起一丝涟漪。
事实上,对于这场战事的各种可能走向和结局,他已在自己的脑海里反复推演过无数次了,仿佛这样的战果早就在他的意料之中。
然而,尽管对整体战局胸有成竹,但秦臻心中仍有关切之事。
只见他问道:“可有捉到张平和韩非二人?”
秦臻关心的是,是否捉住了他俩,确切的说,是关心有没有捉住韩非。
那名传令兵闻言先是一愣,随即挠了挠脑袋面露难色道:“这……秦大夫,小的并不知晓详情。乌桓将军未曾告知属下关于此二人的具体下落。”
秦臻略作沉吟后摆了摆手,接着又继续询问道:“无碍,那么将军此刻身在何处?”
“回秦大夫,乌桓将军现正驻扎于平乡。”
“好,既然如此,我便亲自前往平乡走一遭。”
两个多时辰之后,太阳已经开始西斜。
秦臻和王贲二人抵达了平乡。
此刻,时间已然到了酉时,夜幕正缓缓降临,天色逐渐变得昏暗起来。
在得知秦臻到来,乌桓赶忙迎了出来,亲自迎接。
“秦大夫,此次行动虽然中途经历了一些波折,但好在最后还是成功俘虏了韩军四千多人,你让我乌桓得了个大功。”
刚一见面,乌桓便迫不及待地大声向秦臻述说着捷报。
秦臻向乌桓拱了拱手:“将军言重了,此乃大家共同努力之成果。不过,不知在这些俘虏之中,可有那张平和韩非二人?”秦臻忙问。
闻听此言,乌桓不禁重重的叹了口气,满脸懊恼之色:“哎,昨日我在那成阳镇和平乡河边两地,分别驻守了五千秦军,静静等候韩军自投罗网。而我则亲率一军镇守于成阳镇。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在这里便等来了张平,也将他擒住,但让我始料未及的是,这张平只带了不到千人,其余大部分兵力竟都派给了韩非。
待到我察觉出局势有异之时,顿感大事不妙,于是即刻率领众将士马不停蹄的火速赶往平乡。当我们抵达此地时,发现两军已然激战多时。起初,由于我方留守在此的秦兵数量,相较于泅渡汜水而来的韩军要少一些,故而双方一度陷入僵持局面。
待我来了后,那些原本还负隅顽抗的韩军见状,纷纷丢盔弃甲、落荒而逃。待这场交锋彻底结束之后,本将听秦卒说,就在双方刚刚交战之际,他们便瞧见有好几百人护送着一小队人马急匆匆朝着那深山中奔去。
当时,我军士卒本欲奋起直追,怎奈那韩军拼死阻拦,使其无法脱身追击。依我看,那小队人马当中,必定藏有韩非无疑。”
说到这里,乌桓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发出“啪”的一声脆响,仿佛要把心中的懊恼和不甘都发泄出来似的。
他紧皱着眉头,一脸的沮丧与失落,嘴里喃喃自语道:“没能捉到韩非,此次终究还是不够圆满。”
想到这里,乌桓忍不住又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秦臻在听到这个消息后,并没有没有多说什么。
沉默了片刻之后,方才缓缓开口说道:“将军,大可不必如此自责。能够成功擒住韩相,也算得上是圆满了,至于那韩非未能被捉住,或许真的是命中注定之事吧,而且这也并不会影响到整个战局的走向。”
然而,乌桓似乎并未因为秦臻的这番安慰之词而感到释怀。
“哎......”此时,乌桓那满是络腮胡子的脸上,充满了自责,浓黑的眉毛紧紧地拧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川”字形状。
见此,秦臻转移了话题:“将军,那么接下来咱们应当如何?还请将军示下。”
乌桓眯起双眼,陷入了短暂的沉思之中。
少顷,他抬起头来,缓缓开口道:“上将军已然将他那边的战况急报传至咸阳城去了,如今时近年关,依我之见,想必我们是要撤军了。至于其他地方,上将军自然会有妥善的部署和安排。
我们将整个浮戏山牢牢占据便可,但也无需在此留下过多的兵力驻守。其余的将士们暂且先行返回巩邑,安心等待大王进一步的旨意便是。”
说完这番话,乌桓轻轻捋了捋下巴处的胡须。
“是啊,如今那韩相落入了咱们手中,与韩国谈判,这是一个大筹码。”秦臻点点头,说道。
当晚,众人纷纷在平乡停歇休整,度过了平静的一宿。
待到次日清晨,乌桓便统率着全体秦军,开始前往了巩邑。
当他们抵达巩邑之时,桓齮早已恭候多时。
两人迅速完成了部分事务的交接之后,桓齮即带领着自己所属的部众离开了巩邑。
待乌桓重新全面掌控巩邑之后,他立刻派遣专人撰写了一份详尽的战报,快马加鞭送往咸阳城。
.........
咸阳宫,内殿之中。
赢子楚翻阅着手中那份刚刚送达的战报。
他就这样,静静的看着自己手上的这份战报,越看越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