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安的一番话,让朝堂上的气氛为之一振,一些大臣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韩王然则是陷入了沉思,他明白,韩安所言确有几分道理,若能成功联合其他列国,以合纵之策对抗秦国,或可力挽狂澜。
但同时,他也有着诸多顾虑,秦国向来睚眦必报,此等拖延之策,极有可能激怒秦国,从而招致更为猛烈的进攻。
韩国本就国力衰微,若真如此,恐怕难以招架。
就在这时,丞相张平再次开口:“大王,太子所言虽有道理,但实施起来困难重重。
列国之间利益纠葛复杂,各自心怀鬼胎。
往昔合纵之事,多次因各国间的猜忌、私利而功亏一篑,如今短期内欲成合纵大业,谈何容易。
况且,秦国耳目众多,若一旦察觉到我韩国此乃拖延之计,提前发动进攻,韩国恐难以抵挡。
不过,臣亦以为,不可轻易答应秦国的全部条件。
依臣之见,可先与秦国使者周旋,设法降低割地和纳贡的要求,为我韩国争取更多的时间,积攒力量,谋取更多利益。”
韩王然听着两人的建议,心中愈发纠结起来。
他的目光在朝堂上扫过,试图从那一张张或凝重、或忐忑的脸上,寻觅出破解当下困局的完美答案。
良久,韩王然喉间发出一声叹息,声音低沉而缓慢:“此事关系重大,容寡人再仔细思量。众爱卿若有良策,可随时上奏。今日暂且退朝。”
退朝之后,韩王然独自回到寝宫,坐在榻上,眉头紧锁,久久不语。
脑海中不断翻涌着朝堂上那令人窒息的一幕,以及蔡泽提出的苛刻要求。
而此时,远在驿馆之中,蔡泽正悠然自得地等待着韩王的答复。
面前的案几上,摆放着美酒佳肴,蔡尚坐在他身前,正在给他的父亲斟酒。
待酒斟满,蔡泽拿起酒樽,轻轻摇晃,杯中的酒水泛起层层涟漪,映着他嘴角那一抹自信又略带嘲讽的笑意。
他心中笃定,韩国国力孱弱,在秦国的强大威压之下,根本无力抗衡,最终定会乖乖屈服。
此番出使,不过是走个过场,他只需静候佳音,待韩国同意秦国的条件,他便能带着这份大功,风光无限地返回秦国。
.........
事实上,事态的演进恰如蔡泽心中所料那般,丝毫不差。
咸阳城内,嬴政与群臣敲定对韩施压策略时,蔡泽便已预见韩国大概率会在重压之下选择妥协。
这份预见,源于他对秦国强大国力的自信。
更来自他多年来纵横列国、洞悉各国局势的经验。
就在当天下午,韩王然便紧急召见了丞相张平和太子韩安,责令二人即刻与蔡泽展开谈判,以商讨关乎两国局势的具体事宜。
在接下来的三天里,双方你来我往,互不相让,陷入了激烈的讨价还价和反复周旋。
蔡泽身着秦国官服,气定神闲地坐在主位上,对面的张平和韩安则神色凝重。
他凭借其出色的口才和敏锐的洞察力,巧妙应对着张平和韩安提出的各种条件和要求。
蔡泽时而引经据典,阐述秦国实力与立场:
“自秦孝公以来,我秦国变法图强,历经数代君主努力,国力蒸蒸日上,兵强马壮。
如今我大秦之威,已令天下震动。韩国若执意对抗,不过是以卵击石。”
时而晓以利害,剖析拒绝条件后韩国将面临的严峻后果:
“若韩国不答应秦国的要求,大秦铁骑一旦南下,韩国城池将如几年前那般被轻易攻破。
到那时,生灵涂炭,韩王的宗庙社稷也可能将毁于一旦。韩王难道忍心看着韩国百姓受苦,祖宗基业毁于战火?”
其言辞逻辑严密,环环相扣,令张平与韩安一时难以招架。
张平与韩安也并非毫无还手之力,他们据理力争,试图为韩国争取更多权益:
“秦国所提条件实在苛刻,缑氏和轩辕乃是韩国重镇。
割让此二城,韩国防线将被撕开大口。
且粮草精铁,皆是韩国百姓辛苦劳作所得,如此大量征收,百姓将苦不堪言。”
但面对蔡泽的强硬与巧辩,他们的努力显得有些艰难。
经过一番谈判,最终双方达成了协议:韩国无奈之下,同意割让缑氏和轩辕这两座城池给秦国,同时在一个月内上缴三千五百石粮食和八千斤精铁,以示好。
这一结果虽比秦国最初要求的有所减少,但对韩国而言,依旧是沉重的负担。
在这整个谈判过程中,蔡尚始终静立于蔡泽身侧。
他屏气敛息,聚精会神地观察着父亲的一举一动,父亲口中吐出的每一个字,都被蔡尚逐字捕捉。
他看着蔡泽在谈判中如何巧妙地把握时机,在张平和韩安言辞激烈时,以平和之语安抚;在对方提出异议时,又以强硬态度坚守底线。
蔡泽在言辞间纵横捭阖,以绵里藏针之语,在复杂的利益纠葛中,巧妙推进己方诉求,尽显高超谈判技巧。
这一切,蔡尚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暗自揣摩学习。
待谈判结束后,蔡泽迅速地拟定好了一份详细的契约书,然后将其交给了张平。
契约书上,条款清晰,明确了韩国需履行的各项义务,以及秦国相应的承诺。
张平接过契约书,展开细细研读,目光逐行扫过,确认无误后,便带着它返回了韩王宫。
在韩王宫内,韩王然坐在寝宫内,神情落寞。
他接过张平递来的契约书,简单浏览了一下其中的条款,没有过多的犹豫,他果断拿起王玺,盖在了契约书上。
王玺落下的那一刻,韩王然心中五味杂陈。
韩王然本以为,秦国新君年少即位,朝堂根基未稳,自顾不暇,必无余力东顾,韩国便可暂享太平,迎来一段难得的休养生息之机。
然而事与愿违,这位少年君主,竟展现出远超年龄的勃勃野心。
年纪轻轻,便将目光锁定韩国,使韩国上下陷入危机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