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图南看向唐苑低声问道。
“他没有中毒,而是中了诅咒。”唐苑面色沉重地说道,“被困在自己所编织的最恐惧的梦中,直到死去。”
“最恐惧的梦中……”图南看向国王。
国王最恐惧的会是什么。
“我们要怎么做?”她接着问道。
“单靠他自己根本没法打破这个梦境,我们必须进入他的梦里,帮他醒过来。”唐苑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但是这个方法很危险,这是国王的梦境,我们只能遵循他的思维逻辑,不能让他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我们不能让他意识到这是梦,然后醒过来?”图南皱眉问道。隐约明白了唐苑为什么说这个办法很危险。
“是的。”唐苑点了点头,“在进入他的梦境之前,我们完全无法预知会发生什么,又会变成什么样的角色。要让他战胜自己所恐惧的东西,才能让他从梦里醒来。”
说起来好像很简单,但其中的危险性只有进入梦境中才能知道。
“但我们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图南低声说道。
唐苑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我们还可以寄希望于他怕的只是一些野兽虫子。”她耸了耸肩,尽量用一种轻松的语气说道。
但是她们都很清楚,这些东西是不可能将一个人困在梦中无法逃脱的。
而从国王口中的那些呓语,也隐约可以察觉到这个梦并不简单。
“把手给我。”唐苑朝着图南伸出手,“我们得抓紧时间。”
图南伸手握住她的手。
*
“伊思,我好像听见她在叫我。”
图南好像落入一团黑暗之中,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她睁开眼睛,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瞳孔微微放大,她怎么也想不到,明明是国王的梦境,她一睁眼见到的竟然是——
贝丝夫人。
她站在窗户前,外头的月亮亮得有些诡异,月光雾一样笼罩她全身。
她瘦得脱相,图南第一眼几乎没有认出她。
贝丝夫人穿着一身单薄的白色长裙,薄薄的布料被窗外吹进来的风吹动,在她身上晃动着,更显得她单薄瘦弱得可怕。
图南认识的贝丝夫人虽然脸上也带着两分疲惫,但却比眼前这个女人多出两分生气来。
现在站在她眼前的女人,像一个不属于世间的幽魂,随时都会被风吹散似的。
她从自己身上的衣服很快判断出自己应该是个女仆,且很有可能是贝丝夫人的贴身女仆。
“夫人……”她犹豫着开口,“您该休息了。”
贝丝夫人充耳不闻,依旧抬着头看着窗外那圆盘似的月亮,脸上的表情痴痴的。
“那天的月亮也和今晚一样亮,一样圆……她回来看我了……她回来看我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发出一串急促的笑声。
房间中没有点灯,只有月光在地上蠕动。
一阵又一阵的冷风从窗外吹进来,将她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吹了起来。
贝丝夫人的笑声太诡异,让人有种想要捂住耳朵的冲动。
“伊思,你听,她回来了——”贝丝夫人转过头看向她,眼睛瞪得过分得大,一张惨白的脸上只有嘴唇鲜红似血,张张合合露出白森森的牙齿。
寂静的黑夜里,不知道从哪里传出一阵婴儿的哭声。
这声音毫无来由,像是突然从她耳朵里冒出来的一般,刚开始还很幽微,像是她的错觉。在她注意到之后,这哭声便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响亮,最后演化为嚎啕大哭。
“别哭,别哭……”贝丝夫人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她急切地跑到床边抱起床上的枕头,捧在怀里轻轻摇晃起来。
“宝宝别哭,妈妈在这里……”她哼着不知名的摇篮曲,声音轻轻的。
颇具母爱的一个画面,但图南只能感觉到恐惧。
因为她发现,自己耳边的哭声竟然真的停下了。
贝丝夫人又笑了起来,她抱着枕头站起来,轻巧地转了一圈,像是在哄孩子一般。
“你要走了吗……为什么……你不要妈妈了吗……”
贝丝夫人忽然神经质地尖叫起来,她质问着怀中的枕头,忽而又痛哭起来。
“都是她的错……不,他们的错,杀了他们,杀了他们吧……”
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渐渐化作血的颜色,屋中的月色像是血一样在地上流淌蔓延开。
图南浑身僵硬,惊恐地发现那血色在往她脚底下一点点蔓延……
那好像是由无数条血红色的蠕动着的小虫子组成的一般,用一种虽然缓慢却无法忽视的速度朝她涌来。
图南死死咬着嘴唇,在房间中环绕了一圈,最后轮到了屋子中抱着枕头的贝丝夫人身上。
那蠕动的血色避开了她。
图南来不及思考现在的情形,身体下意识地朝着贝丝夫人靠了过去。
她两个大跨步跳到了贝丝夫人身边,紧张地盯着地上那蠕动着的血色。
它们顿了一下,似乎在思考一般,蠢蠢欲动着想要上前来,最后还是停下了。
图南松了一口气,才发现自己浑身都在发抖。
她一点都不怀疑,如果真的让那东西蔓延到自己脚边,她一定会死得很凄惨。
贝丝夫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丝毫没有注意到她在做什么。
她抱着枕头,低着头慢慢回到床边。
图南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
“睡吧……睡吧……”贝丝夫人将那个枕头放到床上,自己跟着躺到枕头旁,一只手轻轻拍着那个枕头,一边哼着摇篮曲。
“我亲爱的孩子……睡吧……”
她轻轻哼唱着陌生的歌谣,一边闭上了眼睛,呼吸渐渐变得平稳起来。
图南站在一旁,丝毫不敢动作。
她的双腿因为长久站立有些酸胀,她动了动腿,干脆在床边靠坐下来。
她刚一坐下,就感觉到一股阴冷的视线在注视着她。
图南浑身的寒毛都炸了起来。
一股饱含恶意的视线落在她身上,黏稠得像一团淤泥将她笼罩住了。
她呼吸一窒,条件反射般站起身,朝着床上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