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轴吱呀作响,一股浓郁的甜腥气息扑面而来,像是腐烂的花蜜混着血气。
屋内昏暗,唯有几缕月光透过窗棂,映照出诡异的一幕——三只邪祟正围在床榻边,俯身凑近昏迷不醒的程伯山。
傅桉见状微抬眼皮,按住了想要冲出去的花子衿,眼角含着半分笑意,对着她轻轻摇头。
床榻边,有着一个蛇妖,青鳞覆面,细长的信子正抵在伯山颈侧;一只画皮鬼,半张脸仍是美人皮相,另半张却已腐烂见骨;还有一个不知道从来逃来的狐妖,尾巴都断了半截,露出内里的血肉与裸露的骨头。
它们正在吸食程伯山的精气。
花子衿眸子瞪大,下意识就要挣脱傅桉的手冲上去,却又被傅桉轻飘飘按下。
受伤的狐妖,没用的画皮鬼倒是不足为惧,那个蛇妖…看起来已经修行了一百多年…可不是如今的花子衿能打得过的。
傅桉微微歪头,唇角微勾,眼底却冷如霜雪:“几位,吃得可还尽兴?”
狐妖最先察觉,可能是因为受伤的原因,她对危险感知的更为敏感,闻言猛地抬头,兽瞳竖成一线:“人类?”
蛇妖嘶嘶低笑,双腿化作蛇尾不安分的轻晃,想要伺机出击:“送上门来的血食……”
画皮鬼则缓缓转过脸,腐烂的半边嘴角裂开:“你们……也是来分一杯羹的?”
傅桉轻笑,指尖一翻,发上的翠玉环转了几圈。
“不。”她慢条斯理道,“我是来杀邪祟的。”
话音落下,傅桉周身鬼气暴涨,还没等面前的邪祟再发出一个音节,就被鬼气绞杀得连骨灰都没有留下。
窗外的微风吹过,只有床榻上皱着眉头陷在梦中的程伯山,脖子上残留的水痕证明方才蛇妖等人的存在。
傅桉这才松了手,看着花子衿冲向程伯山的身影,眯着眼睛轻轻笑着,“放心吧,他没事。”
“程兰茹可不会舍得他死了。”
说完,傅桉随手挥了挥袖子,程伯山的噩梦被打碎,整个人突然就从窗上坐了起来,惊出一身冷汗,抓紧自己的衣领,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方才的梦,正好断在那发着紫光的手,和那句“那就是我的了”。
似乎有什么被掩埋的记忆正被一点点翻起。
花子衿见状,连忙坐在他的床边拍着程伯山的后背,焦急道:“伯山哥哥!”
“伯山哥哥,你怎么样了?”
见程伯山不说话,花子衿更着急了,她贴近程伯山继续喊道:“伯山哥哥?”
程伯山恍惚了一会,散开的瞳孔一点点聚焦在花子衿的脸上,唇瓣无措地抿了抿,声音带着几分迟疑地开口道:“……花妹妹?”
花子衿闻言,眼睛一亮,几乎是要贴近在程伯山的脸上,“是我!你想起来了?”
靠在门口的傅桉随手拨动着发上的翠玉环,指尖萦绕着黑色的鬼气。
这场闹剧的时机卡得刚刚好。
断了程伯山的梦,程兰茹的妖气已经不足以维持整个失忆术,这就让程伯山的记忆逐渐动摇。
就是不知道……
傅桉又看了一眼程伯山,眼神中的情绪不明。
就是不知道,这个程伯山,能不能接受自己认妖作姐的打击了。
不管傅桉在这里想什么,床上的程伯山听到花子衿的话,表情茫然了片刻,然后挣脱了花子衿拉着他的手。
“客官,怎么会在我的房间……”程伯山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任谁来看,都只是个胆怯弱懦的普通小二。
花子衿脸上的笑意顿了一下,刚染上欣喜不久的眼神又一次染上焦急,“你在说什么啊?伯山哥哥!你刚刚明明认出我的!”
对上程伯山有点胆怯的眼神,花子衿着急的转头看向傅桉。
“傅道友刚刚听到的!伯山哥哥喊我花妹妹,他分明是记得我的!”
“傅道友,你说话啊!”
傅桉眨了眨眼,走近几步安抚性的对着花子衿安抚的拍了拍肩膀,“花道友,别急。”
她的嗓音像是有某种魔力,就这样莫名的让花子衿焦躁的心脏安定了下去。
傅桉又拍了一下花子衿的肩膀,“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带他去见见罪魁祸首就知道了。”说完,傅桉便拉着程伯山的衣领,对着他歪了歪头,“那就走吧,伯山弟弟。”
说出这句话时,傅桉又笑了,左侧鼻梁上的红痣也因为笑而微微扬起,夺目的很。
程伯山还没来得及挣扎,只觉得眨眼的功夫,他就已经从自己的房间,被带到了客栈的二楼,入目的是地上五个被黑气捆住的男人,和被那个蓝衣客人用匕首控制住的程兰茹。
“姐姐!”
听到程伯山的声音,程兰茹的瞳孔骤缩,猛地在易轻朝的匕首上挣扎起来,可又顾及着匕首上足以灼伤妖体的灵力,“谁让你们带他来的?!”
傅桉下意识微微皱眉,道门当真是落魄了,竟然让邪祟被挟持的时候,还敢这样大呼小叫着。
傅桉没回答,只是侧身让开。程伯山踉跄两步,不可置信地望着程兰茹:“姐姐,你……你怎么会……”
不怪程伯山这样诧异,实在是眼前的程兰茹和他记忆中相差甚大。
那双纤长的手,此时染着和他梦里一样的紫光,头发散乱着,瞳孔也是诡异的妖紫色,身后还有一条长长的蝎子尾巴,正被林晚林踩在脚下,那泛着寒光的尾钩被一根麻花结腰绳绑着。
这个腰绳,程伯山有印象,是这位绿衣裳客人的。
程兰茹避开程伯山的视线,喉咙里滚出一声低笑:“傻小子,现在才看出来?”
程伯山如遭雷击,踉跄后退:“不可能……你明明……”
与程兰茹相处的点点滴滴,在程伯山的脑海中一一闪过。
“明明什么?”程兰茹讥讽地勾起唇角,“明明一直养着你?”
傅桉在一旁没忍住笑出了声,走近两步,胳膊搭在了程兰茹的肩膀上,看着程伯山笑道:“还真是个呆子。”
“她哪里是养着你,她是把你当备用口粮,拿你去和其他妖做交易的。”
傅桉歪了歪头,伸手就掐住了程兰茹两腮,中断了她要反驳的话。
“什么客栈夜间不需要接待客人。”
“因为拿来接待的客人的,就是你的精气啊~伯山弟弟。”
傅桉随手放开了程兰茹,一道鬼气挤进程兰茹的嘴里,堵住所有的话。
像是觉得说的这些还不够,傅按笑着朝着程伯山走近,“你脖子上毒虫咬过的痕迹,周身的酸疲,都是被吸食精气的后果。”
“而你每晚的噩梦,都是你真实的记忆。”
“程伯山。”傅桉看着他,喊了程伯山的名字。
“你来自福泉村,十岁时被程兰茹施法抹去记忆从而拐走,成了她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