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荷在秋雨里簌簌作响,李嫣然倚着九曲回廊的朱漆栏杆,指尖轻轻摩挲着袖口新绣的缠枝莲纹。这场与东方婉儿的较量虽然以她的胜利告终,可绣房送来的锦缎愈发华贵,仆人们行礼时愈发恭谨的姿态,都在无声诉说着她在侯府地位的剧变。
东厢房的铜锁在暮色中泛着冷光,东方婉儿被禁足后,再没了往日珠翠琳琅的排场。偶尔传来的呜咽声混着秋雨,倒像是困兽最后的哀鸣。而隔壁院落里,东方明珠咳得惊天动地的声音,总在夜半时分穿透雕花窗纸。李嫣然握着熬好的汤药推开房门时,总能看见榻上人影单薄如纸,腕骨凸起得硌人。
\"妹妹别怕,这味紫菀润肺最是见效。\"她用银勺轻轻搅着药汤,看袅袅热气氤氲在东方明珠苍白的脸上。看着对方颤巍巍接过药碗,李嫣然忽然想起初见时那个骄纵的千金小姐,如今却脆弱得像片随时会飘落的枯叶。这份信任,她等得太不容易了。
日子在煎药、请安、看账本中缓缓流淌,可李嫣然总觉得有双眼睛藏在暗处窥视。绣着金线的屏风后,青砖缝隙里,甚至连摇曳的烛火都像是藏着秘密。这天午后,她捏着新得的翡翠镯子往首饰阁走,忽然瞥见月洞门后闪过一抹藏青衣角。
太湖石后的阴影里,张太医佝偻的脊背在秋风中微微发抖。他对面那人戴着青布帷帽,帽檐压得极低,玄色衣摆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李嫣然贴着假山石缓缓挪动,指甲几乎掐进石缝里。
\"...老侯爷年事已高,只要断了他每日服用的养心丹...\"那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磨过青石,惊得李嫣然瞳孔骤缩。张太医手里的药包\"啪嗒\"落地,滚落出几颗暗红的药丸,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幽光。她突然想起三日前老侯爷突发心悸,原本红润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风卷着枯叶掠过脚踝,惊得她浑身一颤。那神秘人似乎察觉到什么,猛地转身朝她藏身的方向看来。李嫣然迅速将自己藏进更深的阴影里,听着脚步声由近及远,掌心的冷汗却怎么也擦不干。
暮色漫过琉璃瓦时,她坐在梳妆台前,望着铜镜里苍白的脸,忽然笑了。铜镜映出窗外摇曳的竹影,倒像是无数双在暗处窥视的眼睛。指尖抚过妆奁里寒光凛凛的银簪,她轻声呢喃:\"既然敢在太岁头上动土,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更漏声里,李嫣然铺开素绢,细细描绘着今日所见所闻。墨汁在宣纸上晕开,宛如一场即将席卷侯府的惊涛骇浪。她知道,这一次,她要守护的不仅是自己的地位,更是整个侯府的安危。而这场暗流涌动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晨雾还未散尽,李嫣然已踩着满地霜花穿过九曲回廊。袖中藏着的信笺被掌心的温度焐得发烫,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迹记录着昨夜惊心动魄的发现。她特意换上素色襦裙,发髻只簪了支普通银钗,这样的装扮让她看起来更像个谦卑的侍妾,却也暗藏锋芒——越是低调,越能麻痹对手。
老侯爷书房的铜香炉飘着袅袅沉香,帐本上的字迹被烛火映得明明灭灭。听见脚步声,老人缓缓抬起头,眼尾的皱纹里盛满疲惫。这些日子接连不断的心悸,让这位叱咤风云的侯爷愈发憔悴,此刻他望着李嫣然的眼神,竟带了几分难得的慈蔼:\"这么早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李嫣然双膝跪地,指尖捏着信笺的力道重得几乎要将纸角揉碎。她声音沉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请侯爷过目。\"随着信笺缓缓展开,昨日在假山后听到的密谋、那些暗红药丸的细节,如同画卷般在老侯爷眼前徐徐展开。
老人的脸色从凝重转为铁青,握着狼毫的手突然剧烈颤抖,墨汁在帐本上晕开一大片。\"啪!\"砚台重重砸在檀木案上,飞溅的墨点溅在李嫣然的裙角,像极了点点血迹。\"反了!真是反了!\"老侯爷气得浑身发抖,\"来人!即刻把张太医给我看押起来!还有那个神秘人,就算掘地三尺也要给本侯找出来!\"
待侍卫领命而去,李嫣然却没有离开。她望着案上那盒养心丹,轻声道:\"侯爷,能否容我一观这药?\"得到应允后,她小心翼翼打开盒盖,取出一粒丹药放在鼻下轻嗅。熟悉的药香里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腥气,这味道让她瞳孔骤缩——那是红信石的气息,微量服用可致慢性中毒,时间一长足以致命!
与此同时,李嫣然的调查也在紧锣密鼓地进行。药房里,她翻遍了药材柜,终于在最底层的暗格里发现异样。本该存放龙脑香的瓷罐里,竟装着磨成粉末的砒霜;本该干燥的灵芝,表面却泛着不正常的油光。她正凝神查看,突然,一阵若有若无的环佩声从身后传来。
转身的瞬间,李嫣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东方婉儿不知何时站在那里,被禁足的狼狈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身张扬的大红色织金襦裙,眉间的花钿艳丽得近乎妖冶。\"你以为你能阻止得了吗?\"东方婉儿冷笑,指甲上鲜红的蔻丹划过药柜,发出刺耳的声响,\"侯府这潭水有多深,你恐怕还不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