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午后，程府后花园的凉亭内，程夫人正独自品茶。远处的银杏树叶已经泛黄，偶尔有几片随风飘落，在阳光下闪烁着金色的光芒。她望着这景色，却无心欣赏，眉头微蹙，显然心事重重。
\"夫人，沈太太来访。\"张妈在凉亭外轻声通报。
程夫人闻言，立刻收敛了眉间的愁绪，露出一抹微笑：\"请她过来吧。\"
不多时，沈若兰款款走来。她今日一身湖蓝色旗袍，更显得气质温婉。程夫人示意她坐下，亲自为她斟了一杯茶。
\"近来可好？\"程夫人问道，眼神中带着几分关切。
沈若兰接过茶盏，轻轻点头：\"托母亲的福，一切都好。倒是听说母亲这几日心情不佳，特地来看看。\"
程夫人闻言叹了口气：\"你我相处这些年，我早就把你当成自己人。有些话，也只能和你说说了。\"她顿了顿，目光望向远处，\"你也知道，远山这些日子在外面闹得沸沸扬扬。\"
沈若兰放下茶盏，认真听着。她当然知道最近发生的事。程远山为了扩大生意，不惜与宋家撕破脸皮，甚至在商界用了些不太光彩的手段。虽然目的达到了，却也树敌颇多。
\"他从小就聪明，也争强好胜。\"程夫人继续说道，\"可这些年，我越发觉得他变了。那种对权势的渴望，已经远远超出了我的预料。\"
沈若兰安静地听着，并不急着表态。她太了解程远山了，那个表面温文尔雅，内心却极具野心的男人。但此刻，她更想听听这个母亲的心事。
\"你还记得他刚开始创业的时候吗？\"程夫人的目光变得柔和，仿佛沉浸在往事中，\"那时候虽然困难，但他眼中有光，心中有梦想。可现在...\"她摇摇头，\"我看他的眼睛，只剩下算计和野心。\"
\"母亲是担心他走错了路？\"沈若兰轻声问道。
程夫人抿了一口茶，神情复杂：\"不止是这样。我更怕他迷失了自己。你知道吗？前几日他回来看我，谈起生意上的事，那神情，那语气，完全不像从前的他了。\"
沈若兰想起自己最近也察觉到了程远山的变化。他变得更加急躁，做事也愈发激进。但她没想到，这些细微的改变，作为母亲的程夫人看得如此清楚。
\"其实我不在乎他赚多少钱，有多大的权势。\"程夫人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我只希望他能平安喜乐，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人。可现在...\"
沈若兰轻轻握住程夫人的手：\"母亲，您别太担心。远山虽然野心大了些，但他心里还是有分寸的。\"
程夫人苦笑着摇头：\"若兰，你太了解他了。他表面上对我这个母亲言听计从，其实早就有了自己的主意。我劝他，他只是笑笑，转头该怎么做还是怎么做。\"
秋风拂过，带来一阵桂花的香气。沈若兰望着眼前这个平日里雍容华贵的长辈，此刻却显得如此脆弱。她突然理解了，为母者的心事，永远都是放不下的牵挂。
\"说起来，\"程夫人忽然转过话题，\"清韵今年也不小了吧？\"
提起女儿，沈若兰的眼中立刻浮现出柔和的光芒：\"是啊，马上就要及笄了。\"
\"那孩子我看着就喜欢，知书达理，又有主见。\"程夫人说着，眼神中流露出羡慕，\"你把她教得很好。\"
沈若兰微微一笑：\"都是她自己争气。不过有时候看着她，我也会担心。这个时代变化太快，我们这些做母亲的，有时候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护着她们才好。\"
程夫人听出了她话中的忧虑，轻声道：\"你也有这样的感觉？我常常在想，我们这一代人经历的苦难，到底该不该让下一代也经历。可若是太过保护，他们又怎么能在这乱世中站稳脚跟？\"
\"是啊。\"沈若兰叹了口气，\"我们这些做母亲的，总是想给孩子最好的，却又怕他们经不起风雨。\"
两个母亲相视一笑，眼中都带着几分无奈和心疼。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落下来，在她们之间织成一片光影交错的图案。
\"其实，\"程夫人忽然说道，\"有时候我在想，远山现在的样子，是不是和我也有关系。\"
沈若兰疑惑地看着她。
\"你知道的，他父亲早逝，家道中落。我独自把他拉扯大，就想着要让他出人头地，再不受人欺负。\"程夫人的声音低沉下来，\"可现在想想，是不是我太过着急，反而让他背负了太多？\"
沈若兰沉默片刻，轻声道：\"每个母亲都会这样想。我们总是害怕做得不够好，给孩子的不够多。可其实，母亲的爱，本身就是最好的礼物。\"
程夫人眼中闪过一丝泪光：\"若兰，这些年来，我总觉得你比我更懂得如何做一个母亲。\"
\"母亲言重了。\"沈若兰微微低头，\"我不过是在摸索中前行罢了。\"
\"你知道吗？\"程夫人望着远处的天空，\"有时候我在想，如果当初远山没有...\"她的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住了。
沈若兰知道她想说什么。如果当初程远山没有选择和自己在一起，或许现在会是另一番景象。但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他们都只能在既定的轨迹上继续前行。
\"母亲，\"沈若兰斟酌着开口，\"也许我们都太过忧虑了。远山虽然现在有些偏激，但他终究是您教导出来的孩子。您给他的底线和原则，一直都在他心里。\"
程夫人点点头，眼神渐渐坚定起来：\"你说得对。也许我们这些做母亲的，就是太容易胡思乱想。\"
\"这不是胡思乱想，\"沈若兰温和地说，\"这是母亲的天性。正因为有您这样时刻牵挂的母亲，远山才能走到今天。\"
秋日的阳光渐渐西斜，为凉亭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晕。两个母亲就这样静静地坐着，各自心怀牵挂，却又在彼此的理解中得到一丝慰藉。
\"时候不早了，\"程夫人看了看天色，\"留下来用晚饭吧。\"
沈若兰摇摇头：\"今天恐怕不行，清韵还在家里等我。\"
程夫人笑着点头：\"也是，你现在有个贴心的女儿在家等着。去吧，别让她担心。\"
沈若兰起身告辞，走到凉亭外时，又听见程夫人在身后说：\"若兰，谢谢你今天来陪我说话。\"
她转身对程夫人微微一笑：\"母亲不必言谢。\"
看着沈若兰离去的背影，程夫人若有所思。这个儿媳妇，或许比自己更早看清了远山的本性。但即便如此，她依然选择用自己的方式去维系这段关系，这份智慧和胸怀，确实值得敬佩。
夕阳的余晖中，程夫人独自坐在凉亭里，想着方才的谈话。她忽然明白，每个母亲都有说不完的心事，道不尽的牵挂。但正是这些看似无解的忧虑，才构成了最真实的母爱。
张妈在远处轻声唤道：\"夫人，该用晚膳了。\"
程夫人这才起身，向内院走去。秋风送来几片银杏叶，轻轻落在她的肩头，仿佛是岁月给予的一个温柔的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