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阳光温柔地洒在周府的后花园里,映照着粉白相间的桃花,为这场名媛雅集增添了几分诗意。
周夫人端坐在凉亭中央,一身湖蓝色旗袍衬得她气质不凡。虽已年过四十,但保养得宜的她看起来依然雍容华贵,举手投足间透着上海滩顶级名媛的优雅与从容。
";今日难得诸位闺中密友齐聚,不如我们谈谈这变化的时代吧。";周夫人轻轻抿了一口清茶,目光扫过在座的几位太太。
这些都是上海滩有头有脸的女眷,有传统大家族的主母,也有新兴商贾的妻子,更有几位受过新式教育的年轻女子。其中,沈若兰安静地坐在一侧,正专注地听着周夫人说话。
";周夫人此言极是。";坐在左侧的钱太太附和道,";现在的上海滩,真是一日千里啊!前几日我去南京路,看到那些新开的百货公司,琳琅满目的洋货,实在让人大开眼界。";
";可不是嘛,";坐在对面的林太太接话道,";不仅如此,现在的年轻人思想也变了。我家那个丫头,整日嚷嚷着要上学,说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老话已经过时了。";她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
周夫人微微一笑:";林太太何必忧心?时代确实在变,我们这些做长辈的,与其抗拒,不如顺势而为。去年我不也送了小女去崇德女校读书吗?";
";可是周夫人,";钱太太面露忧色,";这新式教育教出来的女孩子,都不把持门户放在心上了。我听说有些女学生毕业后居然不愿意相夫教子,偏要出去工作,这究竟是好是坏?";
周夫人不急着表态,而是将目光转向沈若兰:";若兰,你的女儿清韵不也在读新式学堂吗?不如说说你的看法。";
沈若兰温婉一笑,举止得体地放下茶杯:";周夫人见教。我认为,新式教育给了女孩子们更广阔的视野和更多的选择。清韵在学堂不仅学习了文学、算术,还接触了外国的新思想。这让她更懂得思考,也更有主见。我想,这对一个人的成长,无论男女,都是有益的。";
";说得好。";周夫人赞许地点点头,";我一直认为,无论时代如何变迁,一个人的内在修养和思想品质才是最重要的。女子受教育,不是为了抛头露面,而是为了有更好的判断力和应对能力。";
这时,一位穿着西式套装的年轻女士开口了。她是周夫人的侄女周瑾,刚从英国留学归来:";姑母说得极是。在英国,我见过许多受过高等教育的女性,她们有的成为了作家、教师,有的甚至参与社会事务。但无论她们做什么,都没有丧失女性的优雅和品格。";
";周小姐在英国待了这么久,一定见识了许多我们没见过的新事物。";沈若兰顺势问道,";不知道您观察到的西方女性与我们有何不同?";
周瑾思索片刻,认真回答:";最大的不同或许在于对独立的理解。在西方,女性的独立更多地体现在思想和经济上。她们认为一个人,无论男女,都应该有自己的思考,有自己的技能,甚至有自己的事业。这并不意味着她们不重视家庭,而是在家庭之外,她们还拥有自己的精神世界和社会价值。";
";这倒是个新颖的观点。";周夫人若有所思地说,";不过我想,无论东西方,女子的处世之道都有其共通之处。譬如,一个有智慧的女子,总是懂得在适当的时候展现自己的才华,又能在需要的时候保持沉默。";
沈若兰深以为然:";周夫人一语中的。我常对清韵说,做人如做绣,明线暗线皆要用心;表面的光鲜只是绣品的一面,但支撑整幅作品的,却是那些不为人知的针脚。";
周夫人眼中闪过一丝赞许:";若兰这个比喻很是贴切。我们这些过来人都明白,在这个世道,女子要活得体面而有尊严,既要有显露于外的才华,也要有藏于内的智慧。";
";说起才华,";林太太转移了话题,";我听说宋小姐近来举办了几场诗会,颇受欢迎。";
提到宋玉芙,在场的太太们都流露出些许好奇的神色。作为程远山的正室,宋玉芙的一举一动都备受关注。
";是啊,";钱太太接话道,";宋小姐出身名门,自小受到良好教育,这些风雅事自然做得好。不过,我倒是听说,程家最近的生意似乎遇到了些麻烦。";
周夫人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沈若兰,见她神色如常,不由得在心中暗暗点头。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定力确实不凡。
";商场如战场,起伏是常事。";周夫人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随即将话题引向了另一个方向,";说起来,我最近倒是对新兴的电影产业很感兴趣。上周去看了一场外国电影,那逼真的画面和动人的故事,实在令人叹为观止。";
听到周夫人提起电影,太太们的兴趣立刻被调动起来,纷纷分享自己的见闻。气氛一时轻松愉快起来。
就在这时,周府的管家匆匆来报:";夫人,宋府的二小姐来访。";
周夫人微微一笑:";请她到后花园来吧。";
不一会儿,一位穿着淡紫色旗袍的年轻女子走进了花园。她就是宋玉芙的妹妹宋玉莹,比起姐姐的明艳动人,她更显得清秀内敛。
";宋二小姐,快请坐。";周夫人亲切地招呼道,";我们正聊得尽兴呢。";
宋玉莹行了一礼,优雅地坐下:";多谢周夫人。家父知道您今日设宴,特命我送上一份薄礼,以表心意。";
周夫人笑着接过礼盒:";宋老先生实在太客气了。来,尝尝这新到的龙井,今年的明前茶,滋味极好。";
一番寒暄后,宋玉莹也融入了话题,不经意间提到:";最近师大女子文学院要举办一场讲座,邀请了几位知名女作家分享创作经验。周小姐留洋归来,对文学想必也有独到见解,不知是否有兴趣一同前往?";
周瑾眼前一亮:";自然是有兴趣的。说起来,我在英国时读过几位中国女作家的作品,深为她们的才情所折服。";
沈若兰也轻声道:";我女儿清韵一直对文学有浓厚兴趣,不知这场讲座是否允许学生参加?";
";当然可以,";宋玉莹微笑道,";这本就是面向各年龄段女性的公开活动。若兰姐姐若是方便,不如让清韵与我一同前往?";
沈若兰心中一动,这倒是个和宋家人接触的好机会:";那就有劳宋二小姐了。";
周夫人看着眼前这一幕,若有所思。上海滩的形势正在悄然变化,各家的关系也在微妙地调整。作为老一辈的名媛,她深知其中的玄机。
";说起文学,";周夫人轻轻转换话题,";我倒是觉得,现在的女作家写作视角比从前开阔多了。以前的女子写作,大多局限于闺阁之事,而今却能触及社会百态,探讨人生哲理,实在是时代进步的表现。";
";周夫人见解独到。";宋玉莹恭敬地说,";家父也常说,一个民族的文明程度,往往体现在对女性的态度上。越是先进的国家,越是重视女性的教育和发展。";
";宋老先生确实是有远见的人。";周夫人赞许道,";我一直很敬佩他在推动女子教育方面做出的贡献。";
说话间,花园里的桃花瓣随风飘落,宛如一场粉色的雨。周夫人看着这美丽的景象,忽然感慨道:";人生如花,看似脆弱,却能在风雨中绽放。我们女子也是如此,看似柔弱,实则韧性非凡。";
";周夫人此言极是。";沈若兰轻声附和,眼中闪过一丝深意。
午后的阳光渐渐西斜,雅集也到了尾声。太太们依次告辞,周夫人亲自将她们送到花园门口。
临别时,周夫人特意留下了沈若兰和宋玉莹:";二位不妨再留一会儿,我府上新得了一幅名画,想请你们鉴赏。";
两人随周夫人来到一间雅致的小书房。确认无人在侧后,周夫人轻声道:";若兰,你想见宋老先生的事,我已经和玉莹小姐提了。";
宋玉莹微微点头:";家父说,随时欢迎若兰姐姐登门。";
沈若兰感激地看了周夫人一眼:";多谢周夫人成全。";
周夫人摆摆手:";我不过是牵线搭桥罢了。上海滩风云变幻,我们这些女眷,看似置身事外,实则也在其中。能帮则帮,这是我的处世之道。";
宋玉莹从袖中取出一张纸条递给沈若兰:";这是家父约见的时间和地点,请若兰姐姐务必准时。";
沈若兰接过纸条,迅速记下内容后将其销毁:";请转告宋老先生,若兰定当准时赴约。";
三人又寒暄了几句,便各自告辞。沈若兰坐上轿子,心中已有谋划。宋老爷子愿意见她,这是个重要的转机。程远山近来的行为已经引起了宋家的警惕,而她,恰好可以在其中扮演一个关键角色。
回到程府,沈若兰先去看望了程夫人,将今日的收获委婉地告知。程夫人听后,欣慰地点了点头:";你做得很好。记住,无论与宋老爷子如何商谈,都要保持适度的距离,既不能过分亲近引人怀疑,也不能显得太过疏离失去信任。";
沈若兰恭敬地应下:";媳妇明白。";
离开程夫人的院子,沈若兰径直回到自己的小院。她要为即将到来的会面做充分准备。宋老爷子是上海滩的老狐狸,与他周旋,需要十二分的谨慎和智慧。
傍晚时分,沈清韵放学回来,兴冲冲地跑到母亲的院子里:";母亲,今天学校来了一位从美国回来的女教授,给我们讲了许多国外的新鲜事呢!";
沈若兰微笑着抚摸女儿的秀发:";是吗?说给母亲听听。";
沈清韵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那位教授说,在美国,有些女子不仅能上大学,还能成为医生、律师,甚至参与政治活动!她还说,一个国家要强大,必须让女子也能接受良好的教育,发挥自己的才能。";
沈若兰听着女儿的描述,心中既欣慰又感慨。她出生在一个传统的时代,却有幸见证了这个时代的巨变。而她的女儿,将有机会在这个新时代里,活出一个完全不同的人生。
";清韵,母亲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沈若兰温柔地说,";下周,宋二小姐要带你去参加一场文学讲座,到时候会有几位知名女作家分享她们的经验。";
沈清韵惊喜地睁大了眼睛:";真的吗?太好了!我一直很喜欢张爱玲小姐的作品,不知道她会不会出席?";
沈若兰笑着摇摇头:";这个母亲就不清楚了。不过,无论是谁,你都能从中学到很多。";
周夫人今日的";名媛新论";,不仅是对时代的观察,也是对未来的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