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双目圆睁,睚眦欲裂,恨不得立刻从牢房里穿出来,抓住苏玉和宇文明问个清楚。
可惜,监察司的地牢,比铜墙铁壁还要牢固,他的力气根本撼动不了一点,只能在原地无能咆哮。
宇文明看到自己父亲气急败坏的样子,忍不住感到有些好笑:“父亲,别白费力气了。不妨告诉您,大哥他,是被吓疯的,谁让他在秋猎的时候对大公主不敬?大公主和当时还是苏大人的陛下,不过是给他一个教训而已。”
他顿了一下,似乎在想怎么开口说接下来的话。
宇文华对自己儿子突然得失心疯的事,本就有所怀疑,只是无论他怎么查,都没有查出任何线索,所以就接受了那是一个意外的事实,没想到,竟然真是他们故意而为,而其中,竟然还有大公主的参与!
他气急败坏地怒吼:“大公主看不上他,说清楚便是,何苦故意设计构陷我儿?”
宇文明冷笑一声:“说清楚便是?你养的好儿子,可是准备在秋猎时轻薄于大公主,以此来威胁大公主就范。是他自己不懂规矩,非要找死的,大公主仁慈,留了他一命,不然,早就叫人将他碎尸万段了!”
宇文华了解自己的儿子,这是他能做出来的事情,可儿子是活该,女儿总是无辜的了吧?
“你说宇文萱?宇文萱是我们几个里面,你最疼爱的一个,她年纪小,又是夫人生的最后一个,夫人临终前托你一定要照顾好她,你在朝堂上叱咤风雨,可是怎么养儿育女,你却一窍不通,你怕辜负了夫人的嘱托,又不知道怎么才叫照顾好她,就事事顺着她,将她养成了骄纵跋扈的性格。”
“她就在百花宴上看了陛下一眼,就认定此生非陛下不嫁,为了达到目的,不惜污蔑陛下的清白。”
“既然她主动送上门的,陛下不过是顺水推舟,将她带回了府中而已。”
听到最后,宇文华险些没有站稳,他那娇生惯养的掌上明珠,竟然就被苏玉这样轻易掳了去!真是该死!!
“不管怎么样,你大哥和你妹妹都是你的手足,你怎么能与别人一起害他们?!”
“手足?从小到大,他们当我是什么?只许我住连下人都不住的破院子,吃狗都不吃的剩菜剩饭,每日我都只能躺在连床都没有的破屋子里,抱着自己入睡,然后在天不亮时,就被他们派的人叫醒,去做脏活累活,我在府中,连最下等的家奴都不如!这么多年,他们当我是他们的手足了吗?”
“外人怎么会想到,堂堂首辅大人府,竟然还会有一个比乞丐住的破庙还破的院子,专门给府中的庶子住,说出去,恐怕都没有人相信吧?”
“若不是我母亲暗中接济,常常抽时间亲自教导,只怕我早已经躺在荒郊野岭,成为那些野狗的食物,连骨头都不会剩下。”
“而你,我的亲生父亲,每次就算你从我身边路过,看到我衣不蔽体的样子,你都熟视无睹,从来都没有关心我一句!”
宇文明不甘心地怒吼着,眼眶里一片猩红,倔强着不肯滴下的眼泪,饱含着他这么多年在家所有的委屈。
宇文华张了张嘴,最后只能说道:“就算他们做得过分了些,你也不应该出卖他们,出卖父亲我......”
“哈哈哈哈!”宇文明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狂笑起来,“出卖?我什么出卖过你们,我不过是为自己谋一条生路而已,我有什么错?你现在想起来你是我父亲了?可惜,晚了。”
他抬了抬手,示意身后的监察司卫上前。
两个人高马大的监察司卫走过来,将牢门打开,一把将宇文华从里面拖出来,往外面拉。
宇文华大喊着:“孽子!孽子!你帮着乱臣贼子谋杀亲生父亲,你不得好死!”
宇文明眼里的那滴泪,终于流了下来,滴在黑乎乎的地砖上,没有一点声音。
他笑着回答:“我能不能好死,父亲你是看不到了,不过,我可以让你最爱的儿子和女儿不得好死,然后让他们与你在地底下相聚,也算是我对宇文府做的,最后一件好事了吧。”
宇文华还在大声咒骂,只是随着他被拉出地牢,声音也越来越小。
易安这时也回到了牢房里,他一进来,就看到宇文明站在过道的一边,神情恍惚,眼里布满血丝,好像刚刚经历一场搏斗一般。
他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宇文明的肩膀,低声安慰:“都过去了。”
宇文明点点头,抬起头看向易安,感觉喉咙有些发紧,说不出话来。
他亲手打碎了那座围困了他二十几年的隐形的牢笼,从里面逃了出来,可是,为什么他还是一点都没有感到开心呢?
易安见他情绪低落,便给他安排了些事:“宇文聪和宇文萱那边还没安排人处理,你亲自去吧。”
“好。”宇文明强打起精神,朝易安颔首,而后快速走出牢房。
易安一直目送他离开之后,才抬脚往关押大昭皇帝章烨的牢房里走去。
此时,苏玉正坐在老皇帝章烨的对面,两人似乎已经交谈许久,只见章烨脸上脸色并不好看,甚至还带着一丝怒气。
易安走过去,站到苏玉身后,小声回禀:“陛下,二皇子章瑞已经处理妥当了。”
他声音明明很小,却在这个幽闭的牢房中显得格外大声,让对面的章烨一字不差地听了去。
他激动地站起身,指着苏玉大声问:“你把我儿怎么了?你把他怎么了?”
苏玉没有回答,漫不经心地拨弄着手上的玉珠,那是她和母亲重逢之后,母亲亲手为她戴上的。
易安上前一步,状似安抚般恭敬地回答:“陛下,您别着急呀,本督,不过是给二皇子寻了一个好去处。”
“易安,你这个卖主求荣的小人!你能给他找什么好去处?!”
“不是,陛下,您是不是还没搞清楚情况?我本来就是咱们大越新君的暗卫啊,我现在跟着她,怎么说得上是卖主求荣呢?最多算是——物归原主、完璧归赵?”
易安话音刚落,就听到苏玉没忍住笑出了声:“你真是,哪有这样说自己的?行了,不用跟他卖关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