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裹着腥气漫过脚踝时,林生掌心的鳞片突然发烫。他踉跄着扶住斑驳的门框,看指缝间银蓝色的鳞片簌簌剥落,在黎明的冷光里碎成齑粉。
身后传来木头断裂的呻吟。老宅的椽子像被无形巨手攥住,喀喇喇地倾斜下来。瓦砾迸溅的刹那,
林生被气浪掀翻在地,后脑磕在青石板上。眩晕中,他听见洪水冲破桎梏的轰鸣被老宅压了二十年的河道重获自由,浑浊的浪头卷着碎砖烂瓦,朝着东方奔涌而去。
当他撑起身子,晨雾已被晨光染成珍珠色。水面浮着半截褪色的红绸,那是去年清明系在蛇颈伤口上的。
此刻绸带正随着涟漪缓缓舒展,而绸带另一端,巨蛇青黑的脊背划破波光,鳞片折射出金属般的冷芒。
蛇尾扫过芦苇丛时,林生终于看清那道陈年伤口。曾经溃烂化脓的创口正在愈合,新生的鳞片泛着柔和的珍珠白。
蛇影游向雾霭深处,鳞片与水波相触的声响,竟与父亲摇橹时的吱呀声重叠。
记忆突然刺痛眼眶。七岁那年的暴雨夜,父亲背着高烧的他趟过暴涨的河道。浑浊的浪头里,
少年林生分明看见父亲颈后鳞片在闪电中忽隐忽现。后来老宅拔地而起,父亲总在深夜对着后院枯井叹气,指节无意识摩挲着颈间的旧伤。
“阿生,莫怕。”父亲临终前攥着他的手,喉间发出蛇类特有的嘶嘶气音,“河道该活过来了”
水波托着晨雾漫过脚背,林生跪在潮湿的河岸上。晨光穿透雾霭,在水面织成粼粼的网。远处蛇影渐渐化作薄雾中的轮廓,
而父亲最后的笑容,正融在这光与水的交界处,像河底永远沉睡的月亮。
林生的手指陷进河岸的淤泥里,触感突然变得硌手。
他屏息扒开腐叶,三枚银蓝色鳞片躺在青苔上昨夜掌心化灰的一模一样,却带着河水浸润的凉意。鳞片边缘泛着虹彩,映出对岸芦苇丛里晃动的黑影。
\"谁?\"他抄起半截断砖。
黑影拨开苇叶,露出少女苍白的脸。她赤足踩在晨露未干的卵石上,
靛青色长裙下摆洇着水渍,脖颈处蜿蜒的疤痕恰似蛇蜕的纹路。\"你放走了守河灵。\"她的声音像冰棱相撞,\"知道代价吗?\"
林生这才注意到水面异常。本该东去的河水正在倒流,漩涡中心浮出锈蚀的铁链,末端缠着块刻满符咒的青石。
少女指尖划过石面,符咒突然渗出暗红血珠,\"二十年前,你父亲用命锁住它发狂的兽性。如今封印松动,怨气会顺着河道吞掉整座城。\"
记忆突然翻涌。老宅地窖里那些沾血的铁链,父亲后颈溃烂的伤口,还有每个月圆之夜从枯井传来的嘶吼。
林生后退半步,后腰撞上倾倒的门楣:\"所以我掌心的鳞片...\"
\"是灵蛇认主的印记。\"少女甩动长发,露出耳后细小的鳃状纹路,\"现在轮到你当祭品了。\"话音未落,
水面炸开猩红漩涡,无数枯手从河底伸出,缠着绿藻的手指死死攥住林生脚踝。
剧痛从脚底蔓延。林生低头看见鳞片正从伤口处逆向生长,银蓝纹路顺着血管爬向心脏。少女冷笑的面容在水雾中扭曲,
她身后浮现出与灵蛇相似的虚影,\"当年你父亲偷走灵蛇半颗内丹,现在该物归原主了。
千钧一发之际,远处传来清越的嘶鸣。晨光突然变得刺目,逆涌的河水被金色光刃劈开。林生在坠落的瞬间,
看见灵蛇巨大的头颅破水而出,愈合的伤口处流转着珍珠光泽,蛇瞳映着朝阳,将少女的虚影灼成灰烬。
蛇信扫过他颤抖的手腕,鳞片停止生长。林生听见父亲的声音混在水声里:\"带它回家,到源头去。
灵蛇伏低身躯,脊背化作浮桥,通向雾气蒸腾的上游。而那些缠着铁链的青石,正顺着倒流的河水,缓缓沉入深不见底的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