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来娣毕竟还小,司沐颜喊了何松夫妻过来问,何婶子虽说有点犹豫不舍,却还是答应下来。
何婶子眼泪汪汪,说道:“来娣跟着我们能有什么出息?若是跟了大小姐,至少能见着京都的大世面,将来……将来不论如何,日子都不会太差。至于婚嫁,将来大小姐看着给安排就行,总比留在穷乡下受人欺凌的好。”
她早年逃荒,娘家没了人,差点被拐子拐了去,还好遇到何松。何松也没有爹娘,夫妻二人一路走过来还抚养两个孩子,吃尽了苦头,着实有些不容易。
女儿要是能走出去,哪怕给司沐颜做个丫鬟都是好的。人家不是说过嘛,宁娶大家婢不娶小家女,司沐颜可是侯府的千金小姐啊,来娣跟着她,肯定比在老家要好。
“这孩子,自小是个有主意的。”
何来娣肯跟着,司沐颜当然是愿意的,毕竟这丫头在司家一年了,她爹娘哥哥都忙,她就一直跟在朱婆子身边,做家务带孩子,一样都不差。而且还好学,后来得空了,跟着司行知和小安认字读书,也非常刻苦。
司家回到京都是什么情况,还不知道,但别的不说,小霞儿身边得要有个知根底的人,何来娣是最合适的人选。
等司家启程的日子,宋集村上下都来送行。还有好些妇人准备了菜蔬土鸡蛋,还有山上的山货,将专门放东西的马车,塞得是满满当当的。
方公公笑呵呵的对司行知说:“没想到你们跟村里人的关系这么好。”
司行知说:“村里人淳朴,相处了这么多年,早就有感情了。”
“夫子,夫子。”
宋春博跑得气喘吁吁,跑过来举起手中的布包:“我大娘做的饼,可以带在路上吃,夫子,你们带上吧。”
其实他们如今的身份,也不用特别赶路,烧饼是肯定用不上的。但司行知还是接过来,伸手在宋春博头上揉了揉。
“好孩子,今年春耽误了,明年下场春考。我给你的书你要用心看,都背下来,知道吗?”
本来是计划今年初让宋春博去试一场的,而且司行知对宋春博还比较有信心。没想到年底春博娘把她娘家两个侄儿接过来,送到司行知那儿去上学,还要宋春博单独给他俩辅导。
但那两孩子不是个听话的,大冬天的跑去玩冻病了,回来还叫春博也染了病,到了春日都还没大好。县试府试虽然没有后面的考试那么难,但也要吃苦的,司行知不放心他的身体,还是让他再缓一年。
为着这件事,春博娘还到司家闹腾了一番呢。好在春博大伯是个懂事的,言明春博娘再胡闹,他就做主把春博娘休回娘家,而后还让她把两个顽皮的娘家侄子,也给送走了。
宋春博依依不舍地点点头:“夫子放心,我一定好生学习,绝不偷懒。”
如今司行知离开了,但村里的学堂并没有荒废。毕竟宋集村住过一个侯爷,对于县城来说也是大喜事。所以县城还是保留了学堂,另外派了夫子过来教导学生。
是四月初,天气彻底暖和了,司家才到达京城。从前安乐侯府的宅院已经赐给旁人,皇帝新赐了宅院,也早就命人打扫干净。
司家人回到侯府,沐浴更衣之后,也不敢做片刻停留,立刻就入宫谢恩去了。但是邵琴身体不好,长途跋涉太耗费精力了,而且小妹快要入京的时候,突然就染了风寒,竟怎么都起不来床。
请了大夫,说是水土不服导致,需得好好休养。
这样的情况,也不敢让她入宫,怕若是将病气过给了宫里的贵人,那可就不好了。
故而入宫的,只有司行知带着司沐颜,二妹和小弟四人。
皇上一如既往的亲和,还亲自下来虚扶司行知,像是十足思念一般热泪盈眶,拉着司行知的手说:“姐夫终于回来了,朕挂念你们已久。”
司行知却不如从前那般意气风发,胆颤心惊的又行礼:“微臣惶恐。”
皇上却依旧拍着他的手:“姐夫太久不在京都,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不要紧,咱们慢慢来。”
今日除了司家人,皇上还请了封子珩与旷大人作陪,二人面上都十分和煦,但司家早就见识过两个人的本事了,态度自然比较一般。
唯一只有司沐颜,对皇上也好,对两位大人也罢,都十分的恭敬有礼,进退有据。
皇上还设下宴席,让司家人一起用膳。
小弟坐在司沐颜旁边,局促不安,甚至连怎么拿筷子都不知道,好在宫娥将吃食细细分好,摆在他的碟子里,让他不至于全然不懂。
但司沐颜抬眼看过去,见他整个手都在颤抖,显然是十分的不适应。
至于二妹,从头到尾都面色淡淡,而且每当看到封子珩,她眼中的愤恨是怎么藏都藏不住的。被司行知眼神示意了好几次,她才气鼓鼓的低头,不再去看封子珩。
司家人的举动,皇上都看在眼里,但他并没有计较,依旧只是和煦叮嘱。
“初初回来,你们也有很多事情不太知道。朕命礼部都安顿好了,回头你们要是有什么不适应的,直接与朕说便是。”
司行知在这样的惶恐里面,谢恩带着家人离去。
一直出了皇宫上了马车,司行知才松懈下来,小声对司沐颜说:“大姐儿,你今天的表现实在是太过惹人注目了,处处守礼知进退,哪里像是乡下养出来的女娃?”
“放心好了。”司沐颜倒是十分淡定,看着司行知揶揄,“原来爹爹也会藏拙啊?”
司行知十分无语,他从前太过蠢笨,不懂得伴君如伴虎的道理,以为与皇上自幼相识,也算相交,便是无状些也无妨。现在嘛,本来在宋集村的九年生活,就将他的意志给全都磨灭了,其实哪里说得上是藏拙?
只是小心而已。
殿内的旷大人与封子珩都没有走,皇上眉目间有些淡漠:“想起与行知一起的少年时光,再看看他,果真,人不服老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