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比锡的三月依旧带着些许寒意，空气中夹杂着早春的湿润气息。
莱比锡红牛刚刚在主场以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击败了本赛季德甲最炙手可热的球队——勒沃库森，终结了对手的连续五场不败纪录。
赛后的新闻发布会上，严渊面对记者的提问依旧是那副从容淡定的模样，他的回答简洁而富有条理，像往常一样保持着低调和克制。
但当他走出媒体中心，习惯性掏出手机查看时，看到邮箱里一封来自慕尼黑工业大学的邮件时，他的脚步微微停顿了一下。
该来的还是要来了。
【毕业典礼邀请函】
“亲爱的严渊先生，
时光荏苒，转眼之间，您即将迎来大学生活的最后一个学期。
两年多前，您还是一名意气风发的大学生，如今，您已经是欧洲足坛最具影响力的年轻主教练之一。
我们全体教师和学生都为您的成就感到无比骄傲，同时，我们也一直关注着您在球场上的辉煌战绩。
三月的毕业季即将来临，您是2019届毕业生中最耀眼的一员，也是慕尼黑工业大学的骄傲。
因此，我们诚挚地邀请您回到校园，作为毕业生代表，在毕业典礼上发言。这不仅是一场属于您的荣耀时刻，更是我们全体师生共同见证您这一阶段旅程圆满落幕的时刻。
您的到来将会激励未来在慕尼黑工业大学更多的学弟学妹，证明学业与梦想可以并行不悖，证明热爱与努力终会收获成果。
期待您的回信，愿您一切顺利，愿您为足球世界增添更多的传奇。
慕尼黑工业大学 校长办公室”
严渊站在训练基地的停车场，读完这封邮件，眼中浮现出一丝柔和的笑意。
回忆翻涌而来，两年前那个忙碌的自己仿佛依旧清晰可见，那段时间是多么难忘，又多么珍贵。
他想起在慕尼黑1860执教的那段日子，每天凌晨五点起床，利用清晨的时间分析球队比赛录像，然后在上午赶到大学上课。
那时候他才上大二。
因为球队基地和大学离得不远，所以严渊为了不错过课程，他有时候甚至会带着笔记本在训练场边复习，比赛日结束后，还要连夜完成论文。
他记得在1860赢得德国杯冠军的那个晚上，酒精和欢呼充斥着更衣室，而他却独自跑到酒店房间里，对着电脑屏幕参加学院的线上研讨会，和教授讨论论文的方向。
后来，巴黎圣日耳曼向他抛出了橄榄枝，他成为五大联赛豪门历史上最年轻的主教练，没有之一。
当时他已经大三了。
成为豪门的主教练往往意味着面临着更加严峻的挑战——严渊不仅要适应法甲的高强度竞争，还要在繁忙的赛程中抽出时间继续完成学业。
幸运的是，慕尼黑工业大学的教授们联合提议，为他特意制定了一套人性化的远程学习方案，让他得以在法国顺利完成学业。
完成学业的同时，严渊也在那一赛季不负众望的带领巴黎圣日耳曼在一个赛季内豪取全胜五冠，创造了属于自己，属于巴黎圣日耳曼的伟大传奇。
今年，2019年，他在莱比锡红牛继续着自己足球执教生涯的冒险，而他的大学生活，也终于要画上句号了。
他站在原地，看着手机屏幕，他甚至隐约看到了慕尼黑工业大学那座宏伟的主楼，想起了那间熟悉的教室，想起了曾经在宿舍里熬夜写论文的自己。
回到办公室后，他郑重了回应了母校的邀请，写下了一封诚挚的回信：
“尊敬的校长，教授先生
首先，感谢您和学校对我的厚爱。四年的大学生活对于我来说，是一段充满挑战却无比珍贵的旅程。
从慕尼黑1860，到巴黎，再到如今的莱比锡红牛，我一路奔波于绿茵场和课堂之间，但无论身在何处，我始终感受到母校的支持与包容。
这种关怀让我始终有信心去追逐梦想，也让我相信，足球与学业并不是对立的，而是可以相辅相成的。
收到母校的邀请，我感到无比荣幸。
无论我取得了怎样的成绩，我始终认为自己只是一名普通的慕尼黑工大学生，和所有同学一样，在学业与人生的道路上摸索前行。
能够作为毕业生代表在毕业典礼上发言，这是我人生中的一大荣幸。我将准时回到校园，与大家共同见证这一美好时刻。
再次感谢母校的培养与厚爱，期待与校长，导师们，还有所有同学们在毕业典礼上相见！
此致
敬礼
慕尼黑工业大学2019届毕业生 严渊”
按下发送键的那一刻，他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站在职业足球的风暴中心，他已经习惯了在聚光灯下承受巨大的压力，但这一次，回到母校，他终于可以暂时卸下主教练的身份，以一名普通毕业生的身份，迎接属于自己的青春谢幕。
……
深夜，严渊挑了个合适的时间，点开家庭群组的视频通话时，屏幕里的父母正挤在一部手机前。
严妈穿着碎花家居服，鬓角的白发被屏幕放得清晰，严爸的眼镜片上还沾着厨房的雾气。
儿子突然弹出的邀请函截图让两人愣了两秒，严妈的手指猛地戳向屏幕。
“这是慕尼黑工大的毕业典礼？三月份？”
(德国大学的毕业季在三月份和九月份)
“对，爸，妈，学校希望我作为毕业生代表发言。”严渊把手机架在莱比锡公寓的窗台上，因为跨国视频通话的信号不是太好。
“你们二老能来吗？机票和住宿......”
“能！能来！”严妈突然抬高声音，整个人往镜头前扑，严爸的手机差点脱手。
“我和你爸一会就查查签证的事，你张叔叔家的闺女在旅行社工作，我明天就找她。”她的哽咽来得猝不及防，手指胡乱抹着眼角。
“好儿子…这两年你又要打比赛又要读书，视频里总说'没事'，可当妈的能不知道吗？上回见你带着国家队踢日本那场…”
“哎呀，妈，真没多辛苦。”严渊喉结动了动，清了清嗓子，他的嗓子现在来说其实是有点辛苦了。
严爸突然咳了一声：“儿啊，你妈这几天总念叨，说别人家孩子毕业全家拍照，咱们儿子什么时候也能拍上，没想到今天就到了，真好啊，真好。”他的声音突然卡住，低头摘眼镜时手背飞快蹭过眼角。
“爸，这次咱们拍全家福，带奖杯那种。”严渊笑着敲了敲身后的德甲月度最佳教练奖杯。
“还有啊，我们母校慕工大离安联球场就四站地铁，到时候我还能带您去拜仁逛逛，我不确定他们欢不欢迎我，但是看看还是没问题的。”
其实拜仁没那么小心眼，尽管严渊曾经是他们的同城死敌主教练，他们还是很欣赏严渊的，就是一直没机会让他来拜仁执教。
严渊要是带着家属来他们主场看球，他们是非常欢迎的。
“你这孩子！”严妈突然破涕为笑，“我听你爸说，那个拜仁好像和你以前的俱乐部是对头，你带我们去，不是当面…”
她又开始絮叨准备带多少陕西经典腊汁肉和酱菜，害怕严渊在莱比锡饿着了，严渊安静地听着，直到父母催他联系女友才挂断。
……
沈序秋接起视频时，琴房背景里堆着五线谱和活动比赛的宣传页。
她故意把脸贴近镜头。
“哟？严大教练终于有时间翻我的牌子了？”
“皇后娘娘息怒，我刚跟太后他们二老请完安。”
严渊把手机支在战术板上，看着画面里裹着羊绒披肩的沈序秋伸手调整台灯。
她的钢琴架旁边放着和严渊在上一赛季巴黎圣日耳曼夺冠庆典的合影，那一天的两个人都是盛装出席。
“说正经的，”沈序秋忽然凑近镜头，睫毛在脸颊投下颤动的阴影，她又变好看了不少。
“你药箱最下层那瓶褪黑素，是不是又吃到见底了？”
没等严渊回答，他修长的手指开始摸鼻子了。
“每次准备撒谎的时候就摸鼻子，你这毛病什么时候能改？”
严渊被沈序秋一眼识破，尴尬的笑了笑。
“嘿嘿…”
严渊傻嘿嘿的笑着，沈序秋的眼眶却通红了。
“序秋，我真把褪黑素戒了，上周队医给做了全面检查，我给你找找我的报告。”他摸出体检报告单展开。
“不信你看这个胆红素指标...”
“谁要看这些！”沈序秋的眼泪砸在手机屏幕上，她把头偏到了一侧，她不想让严渊看到自己哭。
“你知道我多害怕吗？上个月我还刷了德甲的球迷论坛，那里的球迷说你们俱乐部状态挺好，但是你的状态好像不太好，你就这么整吧，不听我话，不听我话，哼！”
“哎呀~~我的秋，你老公身体棒不棒你还不知道吗？哪次在床上不是你在求饶？
我就是偶尔有点失眠，真的不至于，等你来看我，你亲自给我做个体检好不好。”严渊嘿嘿一笑。
一说做体检，沈序秋满脑子又是少儿不宜的画面了。
“哎呀…你…你突然说这个干什么。”沈序秋被严渊一句话就干成红脸。
“沈大小姐，要不您明早视频监督我吃早饭？保证两颗水煮蛋加牛奶。”他忽然压低声音。
“对了，序秋，毕业典礼那天，能穿我们第一次约会时那条蓝裙子吗？”
沈序秋扯过纸巾擦擦眼睛，旁边的音乐手稿因为紧张都被揉皱了。
“那条裙子吗？早改成长礼服了，某位大忙人忘了？上次咱们见面还是夏天呢。”
她忽然想起什么，翻出日历指给他看，“对了，严渊，六月十二号也是我的毕业演出和毕业典礼，你要敢放鸽子，哼哼…”
“回娘娘的话，小的查过了，莱比锡到北京的直飞航班只要九小时，到时候我提前一个月订机票。”严渊早就留意过了，那段时间正好也是欧洲的休赛期，完全有时间。
“毕业典礼换我给你献花，保证比你在巴黎送我那束更大，绝对让您有面。”
沈序秋看着严渊开心描述的样子，不知不觉竟然产生了一种母性光辉。
据说爱自己的对象的女生有时候看对象确实像看儿子一样。
“严渊，”她小声支支吾吾，脸又红了，“等你回来，我再给你弹整夜的《月光》好不好？但是，你要坐在我旁边听。”
“不要，我要躺在你腿上听。”
“？”
“哈哈哈哈哈哈哈…”严渊总是可以三言两语把沈序秋逗成大红脸。
“也不是不行，但你要乖一点，不准…不准在我弹琴的时候捣乱。”
窗外的月光漏进琴房，今晚的气氛非常迷人。
今晚，严渊没有挂断和沈序秋的视频通话，沈序秋看着视频里开始打盹的恋人，轻轻哼起他们在童年时常听的《蓝色多瑙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