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晓云鹤道长进了宫,三七和燕度马不停蹄的赶了过去。
但他俩却被拦在了太液门外。
等了好一会儿,李公公快步过来,“少将军,陛下召你进去。”他顿了顿,小心翼翼看了眼三七:“陛下还说夜深了,郡主操劳,早些回府安歇吧。”
三七和燕度都皱起了眉。
三七心有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但没说什么,只对燕度颔了颔首,低声道:“我回府等你。”
“好。”燕度抿了下唇,压下心头情绪,与李公公朝内走去。
只是刚上百步台阶,迎面就遇上了云鹤道长。
云鹤道长视线在燕度脸上停留了一会儿,幽幽叹了口气:“少将军,好久不见。”
燕度叉手一礼,“道长。”
燕度心里自然有话想问,云鹤道长笑道:“不急,少将军先去面见陛下吧,贫道会暂居钦天监,少将军随时可来。”
“好。”燕度颔首,与云鹤道长错身后,他垂下眼眸,眸底浮出暗色。
怀帝虽下旨让三七回府歇息,但三七并未立刻离去,她在原地等了一会儿,就见到了自台阶走下来的云鹤道长。
对于这位道长,三七早闻其名。
她一眼看去,对方周身清气环绕,功德浑厚,的确是福缘深厚之辈,且一身修行,放在如今的凡世来说,当一声‘陆地神仙’也不为过。
三七也不知自己心里怎么冒出‘陆地神仙’这个评价的,对方的实力在她眼里,的确是一眼就能看穿。
云鹤道长走到三七近前,端详了她好一会儿后,竟是恭敬的行了一个晚辈礼,“小道拜见郡主。”
三七正要还礼,却见云鹤道长侧身避让,她眼带询问,就听云鹤道长道:“鬼神之礼,小道一介凡尘,不敢领受。”
三七眸光微动,并未否认什么,只沉默了片刻后,问道:“敢问道长,你从桃花村中带回的那位老婆婆,现在何处?”
“那位老者来历不凡,小道已请人将她送去了郡主府上。”云鹤道长道:“想来她在郡主身边,才会有最好的安排。”
三七眸光微动:“看来道长知道很多事。”
云鹤道长摇头:“凡尘一粟,妄图窥测天机,拼尽全力,也只能望见冰山一角罢了。”
他脸上带着几分悲怆,长叹一口气后,看向三七的目光里带着几分祈求:“只愿鬼神怜悯世人,给众生一条活路。”
“我与燕度成亲,苍生便要没了活路吗?”三七平静询问。
云鹤道长并不意外对方会知晓自己的所为,他坦然道:“小道眼拙,看不出郡主的来历,但面对郡主时,如临深渊。想来郡主的来头不小,身上亦然肩负重任。”
“而少将军,同样肩负着人族气运。”
“郡主应该比小道更清楚,人鬼殊途,如今人族山河飘摇,那条界限岌岌可危,一旦打破,人间生灵涂炭,普通人是无力抵挡飓风的。”
云鹤道长言辞恳切,“阴阳分界,才是正序。望郡主慈悲,予黎民尘粟喘息之地。”
三七默然不语,片刻后,她却摇了摇头。
“道长心系苍生,但所见不全,故而有此看法。”
“可我所见,与道长不同。秩序已乱,阴阳早已混淆,此时谈什么阴阳分界,只是扬汤止沸。唯有携手,才可破局。”
云鹤道长欲言又止,最终只摇了摇头:“道不同。”
三七:“殊途同归,覆巢之下无完卵。”
两人说不到一处,不如不谈,三七颔首告辞,刚走出不远就见一个圆润的汤圆急急跑来。
远远地,云不饿就在招手:“老大!师尊!!”
见到云不饿后,三七平顺了一下呼吸,冲他笑了笑。
“不打扰你们师徒叙旧,我先回府。”三七冲他点了点头,便快步离开了,两三步后身影直接消失。
云不饿挠了挠头,但见到云鹤道长的欢喜压过了心头疑惑,忙跑上前:“师尊!你可算露面了,徒儿我久不见你,食不知味,都饿瘦了!”
云鹤道长见到徒弟,不禁慈爱的笑了起来,但‘饿瘦了’这话,他是不信的。
这小子,分明日益圆润。
“不错,为师观你修为,颇有长进,倒未懈怠修炼。”
“那是!徒儿修行可认真了!”云不饿挺起肚皮,笑的像个福娃,“更别说徒儿现在还跟了个顶顶厉害的老大!师尊你见着我老大了吧,瞧瞧告诉你,她老人家可不是一般的厉害。”
云不饿竖起大拇指,压低声音道:“不过徒儿看不出她的来历,反正很牛就是了,师尊你当年借道阴阳路,回来差点成了死狗一条。老大可不一样,那阴阳路就和她家后院似的。”
云鹤道长听完,笑意不改。
然后一拂尘抽在这小子的屁股上。
“师尊你打我干嘛?”
“打是亲骂是爱,师尊久未见你,先亲上一亲。”
“哎哟,哎哟!!”
云不饿被打的抱腚鼠窜,师徒俩这便是阔别重逢,师徒情深,而卿天殿内的气氛,却算不得好。
……
君心似渊。
但燕度在怀帝这里一直是个例外。
怀帝对燕度的信重,很多时候甚至还超过了对自己儿子。
不止是因为燕度是他亲手养大的孩子,也不止是因为为自己而死的燕度之父燕凛,也不止是因为护国燕氏满门的忠贞。
有时候,甚至连怀帝自己也说不清。
云鹤道长曾为他批过字,曾言怀帝乃旷世明君,实打实的授命于天。
而燕度同样有‘授命于天’的责任。
是否因为如此,他才天然的亲近信任燕度?
怀帝思绪飘摇着,目光落到燕度身上,一点点凝实,他缓缓开口道:“你与三七的婚事,暂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