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口,屋内的气氛瞬间凝固,迟夭脸上的笑容也一僵。
商子裕皱起眉,“迟陵当初都立誓了,还找什么找,皮痒就自己找雷劈去,不见!”
苍礼沉默片刻,温声问道:
“是天音宗的什么人?来做什么?”
苟蛋脸色更奇怪了,有些局促,“剩……剩下的几个全来了。”
“……”
“当初迟陵已经立了誓,他们这是宁愿违反誓言,也要来找小夭?可笑!”晏紫汐的脸渐渐冷了下来。
迟夭的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她咬了咬下唇,声音带着一丝决然:
“我不想见到他们。”
苍礼抬手轻轻摸摸迟夭的脑袋,“既然小夭不想见,那师兄师姐们替你去会会他们。”
玄祁一听,瞬间来了劲,双手叉腰,满脸的不屑:
“跟他们废什么话,这天音宗都灭宗了还这么闲,实在不行小爷就直接去把他们天音宗一把火给烧了!给他们找点事情做!”
付柔白了他一眼,率先出去了。
鸦羽宗山脚风雪依旧,搅着一股股寒意往骨头缝里钻。
周围的修士们不断看向山脚下那几个天音宗的人,窃窃私语。
“这天音宗都被自家人灭宗了,怎么还来鸦羽宗?”
“他们那个大长老付枭潜伏了那么多年,把人家玄天宗都给灭了。听说当初迟陵为了那个邪修迟阮阮,虐待亲生女儿,导致人家直接弃宗断亲了,如今人家在鸦羽宗呆的好好的,这几人又来找晦气!”
诸如此类的叫骂声不绝于耳,迟陵几人面上免不得惨白一片,唯有苏禾跪在地上抱了团雪球,正兴致勃勃地玩着。
等苍礼几人出来的时候,见小夭并没有出来,迟陵脸上落寞又苦涩,满是懊悔。
苍礼皱着眉头,目光扫过几人,冷冷问道:
“何事?”
迟陵身上披着厚厚的大氅,面色苍白,原本一头乌黑的发,此刻花白一片,面上沟壑纵横:
“我们……我们想来看看小夭,不知她……她最近过得怎么样?”
商子裕在一旁冷笑一声,“哦哟,大阳打西边出来了,现在知道关心小夭了?早干嘛去了?再说他们欠我们的十万灵石还没还!哪来的脸?”
迟陵微微低下头,背脊微弯,从来高高在上的天音宗宗主,此刻满眼都带着祈求。
“诸位,我知道之前是我不对,对小夭造成了太多伤害。我…如今灵力尽失,即便是秦墨他们把我救了回来,我也已经…没多久可活了。”
“我迟陵这半生,看错了人,做错了太多事情…我,不配做她的父亲……”
“行了,别在这儿假惺惺的了。” 付柔不耐烦地打断他,“你们今天到底来干嘛,痛快点说,别耽误我们时间。”
迟陵身子一僵,嘴角溢出一丝苦涩。
“我只是想在我临死前,再见她最后一面。”
迟陵的声音带着几分哽咽,在呼啸的寒风中显得格外凄切。
周围的风雪似乎也被这哀伤的氛围感染,越发肆虐起来,吹得众人的衣袂猎猎作响。
“呵,要死死远点,别来玷污咱们鸦羽宗的空气,到时候惹得咱小师妹不开心了,小爷就去刨你的坟!”
玄祁语气冷硬,半点都不留情面。
正常人遇到生死之事,即便是再恨的人,也难免心中泛起波澜,可他全然没有,甚至还有点想笑。
上次小师妹上台和那个迟阮阮比试的时候,虽然小师妹用结界屏蔽了他们的对话,但是他们和小师妹最熟悉,从她的口型中得知,她竟然拥有前世的记忆。
前世,小师妹就是被天音宗的人活生生害死的!
虽然这情形听起来很匪夷所思,但是他们都心照不宣地没有在小师妹面前再提起此事,如今小师妹虽然是重生了,以往的那些事情可能有些都还没有发生,但是却不代表这件事对小师妹所造成的伤害也没有了。
若是换作寻常人,说不定早就杀上天音宗了,可小师妹才这么小,离开天音宗的时候根本就没有能力为自己报仇,小师妹说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可并没有。
人怎么可能会忘记自己死过一次的事情呢?
他不把迟陵一把火烧了就已经是大发慈悲了,还得在这里看他们自我感动。
迟陵听到这毫不留情的话,背脊一僵。
苍老的人缓缓抬起头来,看向了面前几个少年,眉眼缓缓垂下。
他知道小夭今日怕是不会出来了。
唉——
老者长长叹了口气,那双曾经威严的眼睛此刻浑浊而黯淡,眼眶慢慢泛红。
像是放下了什么包袱般,一点、一点地弯下了腰板。
噗通。
膝盖深深陷入冰冷的积雪中,白发老者重重跪在雪地上。
“小夭,爹对不起你……”
“爹错了,错得太离谱了……”
“爹不该被迟阮阮蒙蔽了双眼,不该听信付枭的谗言,更不该对你视而不见,甚至……和你断绝了关系……”
“爹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爹不配做你的父亲,不配求你原谅……可是爹真的后悔了……后悔得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你看……”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成了喃喃自语:
“爹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我这一生,追逐权势,如今没了一切才发现,自己弄丢了最珍贵的……我的孩子……小夭,我不该让你一个人在外流浪那么多年,不该把你接回来后又冷落你……更不该……不该让你受那么多苦……”
他说着,眼泪终于从眼眶中滚落,滴在雪地上,瞬间凝结成冰。
“爹不求你原谅……爹只求……只求能在临死前,再看你一眼……哪怕一眼也好……你出来见见爹娘,好吗?”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成了气音。
苍礼几人站在一旁,冷眼看着这一幕,脸上没有丝毫动容。
周围的修士们看着迟陵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模样,忍不住小声议论起来。
“这迟陵当初那么对迟夭,现在快死了才来忏悔,有什么用啊。”
“就是,之前的伤害已经造成了,现在说这些不过是想让自己心里好受点。”
“迟夭在鸦羽宗过得那么好,哪还会稀罕他这临死前的忏悔。”
“……”
苍礼眼中的冷漠没有丝毫减退。
许久,他缓缓开口,声音冰冷:
“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