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内却静得出奇,只剩火堆偶尔噼啪作响,火星子跳几下便熄了。白纾月盘腿坐在草堆上,此时她已经换了身干净白裙,薄纱轻覆,映着火光隐约透出几分仙气。
独孤行歪在另一头,背靠石壁,腰间的魁木剑搁在腿边。他合着眼,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像是睡着了,可他的右手却依旧搭在剑柄之上,显然还是有提防之心的。
这几天他跑得腿都快断了,又跟宁熙拼了个头破血流,早就累得像头死牛,现在只不过是硬撑着不肯松懈。
白纾月调息半晌,睁开眼,扭头瞅了他一眼,见他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嘴角不由得一撇。她轻手轻脚挪过去,裙摆扫过草堆,发出细微的窸窣声。她蹲在他身边,低头瞧了瞧,试探着开口:“独小子,你睡了没?”
独孤行眼皮动了动,没睁开,懒懒地回了句:“没睡。防着你呢。”
白纾月一听这话,脸顿时拉了下来,心里有些恼火。她皱着眉,气鼓鼓地瞪着他,“提防我?我啥时候坑过你了?你这人也太小心眼!”
独孤行嘴角一扯,笑了笑,眼皮还是没抬,“没坑过我?差点一尾巴抽死我的功臣。得了吧,我信你一回,怕是连裤子都得赔进去。”
白纾月被他这话噎得一愣,脸腾地红了,气得牙痒痒。她一拍大腿,声音拔高了些,“你这臭小子!我都道歉了,你还揪着不放?太小气了!再说,我这条命是你捡回来的,我还能害你不成?”
独孤行终于睁开眼,斜了她一眼,眼中带着几分倦意。他坐直了身子,手指在剑柄上敲了敲,开口道:“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少年算是吃一堑长一智了。上回他在牢里信了个怪老头,放了出来,结果天下剑丢了,害得他到现在与陈老头还是如此僵硬,自然他也不再敢再随便信人。
白纾月撇了撇嘴,“算了,不跟你计较那么多。”
接着,她清了清嗓子,哼起一首山野小调。曲子轻快,带着点山风拂叶的味道,嗓音清亮,像溪水淌过石头,透着股灵气。
独孤行没想到白纾月还挺会唱歌的,他静静地听着,那调子钻进耳朵,像春雨滴在心头,慢慢地,他眼皮沉了下去,身子也松懈了几分。
他好久没这样放松过了。
无意间,少年微微睁开了眼,模模糊糊瞥见白纾月侧脸,火光下,那双眼睛忽地变了颜色,蓝白交错,幽幽泛光,是十分美丽的天蓝色,像深潭里的寒星。
“嗯?她的眼睛不应该是......”可还没等少年反应过来,意识就彻底沉了下去,整个人歪倒在草堆上,呼吸平稳,陷进了深梦。
白纾月停下哼唱,扭头瞧着他,眼底复杂。她伸出手,指尖轻轻抚上他额头,触感温热。少年睡得沉,眉头却还皱着。
“对不住了,独小子。”白纾月指尖一颤,眼角滑下一滴泪,滴在少年脸上,凉得他睫毛抖了抖。
她自言自语,像是在哄自己,“我也是没法子。那颗丹药虽好,可我伤得太重,短时间很难单靠它治愈。我妹妹还被那老秃驴抓着,估计挺不久,我得救她,只能……吞了你,炼化你的血肉,然后恢复伤势,杀回去救她。”
白纾月抬起手,掌心聚起一团白雾,灵气翻滚,杀意渐浓。可手悬在半空,抖得厉害,怎么也落不下去。她盯着独孤行那张睡得安稳的脸,眼底闪过一丝挣扎。
白纾月从没吃过人,而独孤行还是她的恩人,她怎么可能下得去手?
白纾月在洞里来回踱步,心乱如麻,一会儿想到妹妹青纾被金钟困住的惨状,一会儿又想起独孤行拼死救她的模样。她的内心纠结万分。
慢慢地,她停下步子,深吸一口气,眼底闪过狠色,“罢了,为了妹妹,只能对不住你了。”
她猛地抬手,掌心白雾凝成一团,杀气森森,直奔独孤行天灵盖。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少年头顶的玉簪骤然炸开金光。一道影子从金光里蹿出,赫然是条四脚蛇,额头微隆,眼瞳金芒微闪,气势凌厉,七境修气的威压铺天盖地压下来。
白纾月吓得一哆嗦,手里的白雾散了大半。她惊呼道:“这是什么!”
可没等她回过神,那四脚蛇甩出一爪,劲风呼啸,爪尖寒光乍现,直奔她胸口。白纾月急忙化作白蛇,蛇身一扭,险险避开,可爪风擦身而过,还是将她掀飞出去,狠狠撞上洞壁。
白纾月摔在石壁上,蛇身蜷成一团,吐出一口血沫子。她喘着粗气,化回人形,捂着胸口爬起来,惊魂未定地盯着那四脚蛇。
那畜生盘在独孤行身前,昂着头,金瞳死死锁住她,像在警告。她抹了把嘴角的血,低声道:“七境?这小子身上咋藏着这号东西?”
那四脚蛇低吼一声,爪子在地上划出几道深痕,像是随时要扑上来。白纾月咽了口唾沫,忙摆手道:“别动手!我不动他了!”
就在这时,独孤行猛地睁开眼,金光从瞳仁里炸开,亮得刺人眼。那双眸子不再是少年的清澈,而是透着股苍老的威严,直直锁住白纾月。他嘴角一抿,冷冷吐出几个字:“我的徒弟,你也敢动?你活腻歪了?”
白纾月心头一颤,腿一软,差点没站稳。她盯着那双金瞳,脑子里乱糟糟的。她怎么都没想到,眼前这位少年,居然会有龙瞳!她咽了口唾沫,喉咙发干,愣是挤不出半个字。
少年扭头对那四脚蛇说道:“喂,帮我收拾了这条蛇妖。”
可那畜生压根不搭理他,只是绕着少年转悠,尾巴甩得啪啪响,像在逗弄什么稀罕玩意儿。
少年气得牙根发痒,抬手指向它,骂道:“你个没良心的东西!老夫当年在真龙秘境那条臭水沟里把你捞出来,你就这态度?翅膀硬了不听话了?”
四脚蛇昂起头,鼻孔喷出一缕白气,脑袋一摇,摆出一副高傲的架势,愣是没动弹。少年眼角抽了抽,一脚踹过去,可惜四脚蛇皮糙肉厚,压根就没任何损伤。
见四脚蛇不为所动,少年转过脸,盯着白纾月,杀意没散,咬牙道:“你这蛇妖,留着就是祸害。”
白纾月吓得魂儿都飞了一半,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双手撑着湿冷的石面,急忙喊道:“别杀我!我错了!我错了!”
白纾月不知独孤行为何突然变了个人似的,尽管心中疑惑万分,但她还是求饶道:“我妹妹还被那老秃驴抓着,我一时糊涂,才想对你下手。我知错了,饶我一命吧!”
独孤行冷哼一声,不屑道:“饶你?你刚才不是想吞了这臭小子炼血肉,现在装可怜?我凭啥信你这套说辞?”
少年往前迈了一步,手按上魁木剑,剑身轻颤,一道金光的剑气呼啸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