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合着三人鼓噪略快的心跳，彻被换上干燥的衣物、小心移动到了干净的床铺，眉眼慢慢变得舒展，就像解开了的结节。
森鸥外的声音适时响起，“哈喽——好了吗？可以进来了吗？”他拖着长腔，语调让五条悟两人听着，莫名带着不怀好意的感觉。
五条悟看这个医生不顺眼，歪头翻着白眼嘁了一声。夏油杰打开门，语气温和，“森医生，请进。麻烦您了。”
一打开门就是男人亲切的笑脸，看起来人畜无害得不得了。
紧急退热的药片应该还没有完全起效，年轻病人的面部仍然呈现不自然的红晕，但脸颊应该被人仔细擦拭过，干干净净又嫩又粉，乖得不得了……多久没见过这样的孩子了呢？比起华丽又精美的裙装，小v领的蓝色针织毛绒衫更带着另一种适合这个孩子的柔软洁净气质。
他不应该出现在横滨，甚至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他几岁了？”
夏油杰以为他在为治疗做准备，认认真真地回答：“十六岁。”然后垂眸又想了想，补充道，“身高一百六十八公分，体重五十三公斤左右，目前没有药物过敏的前例。”
“诶——”森鸥外若有所思，“可惜啊……”
夏油杰：“？什么可惜？”
五条悟心里猛地一突，警惕地看了一眼森鸥外，“喂，你快点。”
也许是看出了两人对病人的担心，森鸥外识趣地并没有说其他的话，先让五条悟帮忙夹着彻固定体温计，一边用听诊器感受了下病人的心跳。
心跳略快且呈现不规律的跳动，说明大脑处于轻微缺氧状态或者交感神经兴奋状态。肌肉震颤、呼吸抑制、瞳孔张大、口干燥热……抽出体温计，华氏度104。
“患者之前射入了稍微过量的神经性药物，出现了轻微的心律不齐、呼吸系统问题和锥体外系、抗胆碱能症状，且伴随高热，意识不清。”
“这边部分抗癫痫药物不齐全，只能先按照基础对症治疗，先进行物理降温——请将那边的葡萄糖试剂拿过来，患者有缺水、低血糖症状需要外部输入……好，那边是镇痛药物，之前已经喂他吃了一粒，记得两个小时后不降温再喂一粒……”
森鸥外放下听诊器，张张嘴把紧紧盯着他一举一动的两个人指挥得团团转，转头他好像又看到突然看到五条悟的肩膀，表情一怔，哎呀一声连忙道：“你这是中弹了啊！伤口已经发炎了，别再动弹了。”本来看他跟没事人一样，森鸥外温和笑了笑，“真的不疼吗？小哥你还真能忍。”
“你先把彻治好吧……”五条悟神色很无所谓，只紧紧盯着森鸥外把针头扎进彻的手背，在洁白的手背上，针头看起来尖锐锋利得吓人，闪着森森冷光刺进皮肤。
“悟！”夏油杰不赞同，强摁着五条悟坐好，“别让彻昏迷着还要担心你。”
森鸥外趁机压住五条悟肩膀，锋利的手术刀扬起，锃然反射出弧形的光晕，下一瞬间就刺入，五条悟眼睛瞪大，微红的漂亮眼睛看起来有些圆溜溜的，就如同受到惊吓的名贵猫咪的眼眸。他颞肌紧绷，咬着牙忍痛，嘴唇抿着，冷汗霎时间就从额头渗出。
森鸥外表情未变，比起规规矩矩看发热病人的态度，他治疗热武器伤口就要熟练随意得多，剜子弹、止血、上药、包扎伤口一气呵成。
“哎呀——”沾血的特制子弹哐当一声落入铁盘，森鸥外好像突然反应过来，眉头微蹙真诚地看着五条悟，“抱歉抱歉，太顺手了……我忘记打麻醉了。”
“悟……”夏油杰欲言又止，“想哭的话就哭出来吧。”
五条悟面色苍白得吓人，表情却很臭，狠狠剜了一眼笑眯眯的森鸥外，道：“才没有要哭。”
森鸥外说：“眼睛很红呢——”
五条悟：“……”
“——应该是眼睛有些发炎。”森鸥外说，“可能是长时间浸入海水导致的结膜炎。”
五条悟是五条家金尊玉贵的大少爷、未来家主，更有着珍贵的六眼，角膜炎这种病症本来就不该在他的身上出现，他在闹着要去东京咒高上学之前一直是被众人精心奉养的神一样的存在。
几乎是五条悟身上标签一部分的珍贵六眼受到损伤，但他却并不怎么在意，无所谓地说：“哦，那你给我找点眼药水就好了。”
没有找到专门的眼药水，森鸥外干脆丢给他一板抗生素连带着给弹孔消炎。
五条悟苦着脸扣了几粒就水吞咽，然后做了呕吐的姿势，“苦啦！”
雨滴淅淅沥沥落下，慢慢就凝结成骤雨，透过小窗，噼里啪啦的水珠破碎在玻璃上，天外黑蒙蒙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
不明材质的硬物碰撞声、鞋底踩着小水滩的喷溅声、枪械拉保险上膛的声音……
灯光照射在床头的铁柱，竖直一条光线扭曲成轮转的圆圈，五条悟大剌剌坐在椅子上趴在彻枕边迷蒙看着他的睡脸，偶尔懒散打两个哈欠，夏油杰靠在另一侧时不时抬头看吊瓶里的点滴，两人对门外的响动毫无反应。
森鸥外仍然带着温和又亲切的笑容，翘着腿看他们三人，眼看吊瓶里面的液体流尽，他为彻取下针头。
“喂，医生你不出去吗？”五条悟打了个哈欠，拉着长腔，水润的眼瞳眨也不眨地看着森鸥外的动作。
“现在不到时候哦。”
男人动作不停，将用过的针头扔掉，把针孔消毒后，盯着彻翕动的睫毛。
“你们好坏啊，还做走\/私这样的事。”五条悟好奇，“那你们就是横滨的黑\/帮咯？”
“玩爆炸艺术的就是你们对吧？那段时间全日本可都害怕得不得了呢。”
之前的横滨租界曾经发生过一次原因不明的特大爆炸，再加上那段时间各界也都不太平，公司破产、清算，公民失业、轻生，整个社会堕落、颓败……可真是人心惶惶，连带着咒灵的数量爆破，单单京都一带就达到了百年来最高峰。
“有电视台说是你们做的。”夏油杰也有些好奇，问道：“帮派间的决战吗？”
“我们？”森鸥外不动声色地抬起眼睛，笑了笑，“我们只是普通的公司和公司职员罢了。”
“嘁。”五条悟偏过头玩彻的睫毛，“别太装模作样了大叔，你整个人可是散发着恶心的不得了的气息呢。”
“是吗……这么说我可是太伤心了。”森鸥外假惺惺地啜泣一声，“我本来还想邀请你们毕业后一起工作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