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的病调养了好些时日,不过在表面上,他几天就好了。
龙凤胎的身世并不好查,但也不算难,夏刈带着皇上的密旨,甘露寺的姑子对于甄嬛的情况自然是知无不言,不过她们也知之甚少,毕竟甄嬛早在去的第一年就染了风寒,为了不将病过给其他人,搬去了凌云峰。
不过她们倒是知道甄嬛与冲静元师来往密切。
除此之外,甄嬛的脉象也是一大入手点,若只是柳默诊出六个月,皇上可能还要怀疑柳默被收买了,可那时为了确认双生胎一事,太医院当值的太医全部都把过脉,都说是六月。
皇上想不出他们有什么骗自己的理由,那么问题肯定是出在甄嬛身上了。
于是在跟着师父给皇上诊治了一段时间的身子后,卫临又找到了立功的好机会——将自己“无意中”翻到的医术呈到了御前。
那书其实是柳默的,不过他们效忠同一个主子,将书的作用最大化就行,不拘是谁的功劳。
“改变脉象的药方,来自云南、黔东南......”
皇上想起夏刈报上来的信息,甄嬛与冲静元师来往密切,甄嬛因风寒搬去凌云峰居住时,又恰逢果郡王感染风寒,他本是要亲自前去清凉台看望,却被准格尔入京一事绊住了手脚,只叫人送了些药材过去。
冲静元师,正是云南人。
那个答案呼之欲出,皇上一把将桌上的砚台扔了出去,那还是前年万寿节时,果郡王从江南一带买回来给他做贺礼的。
“你先潜入果郡王府,取他的血来,宁愿多花些时间也要小心谨慎,别被发现了。”
夏刈走后,皇上看着地上四分五裂的砚台,从前先帝在时,老十七母子极受先帝宠爱,在四妃已满的情况下破例晋了舒妃,还将老十七带在身边,亲自教他读书、骑马、射箭。
后来先帝驾崩,舒妃没有一丝犹豫便出了家,还将老十七交由德妃抚养。那时候八王九王谋反一事过去不久,皇上又下旨幽禁了一母同胞的弟弟,不少大臣觉得他残暴、不顾手足之情,皇上需要一个好兄弟来维持自己的形象,生母出家为尼,又整日吊儿郎当的老十七便成了最好的人选。
可是,老十七真的甘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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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咱们的人手全部撤回来,甘露寺、果郡王,都不需再盯梢了,皇上会派人去处理,莫要露了马脚。”
小施领了命,传信去了,沈眉庄在残局上落下最后一子。
从在甘露寺见过甄嬛后,沈眉庄就开始筹谋,原本她也希望甄嬛远走高飞,两人也不至于走到如今的地步。甄嬛对于皇上来说太过特殊,只要她回宫,必然会成为弘曜的威胁。
更别说果郡王还有着那样的心思。
赐大姓、封妃、给养子,都被沈眉庄想法子化解,而甄嬛腹中孩子的身世,就是沈眉庄最锋利的武器。
她要将这件事利用到极致,让皇室在民间得些好名声、刺激皇上、推举卫临、暴露果郡王,再在皇上最脆弱时施舍他些温情,让弘曜成为那个最重要的、独一无二的皇子。
至于甄嬛腹中的龙凤胎、果郡王暗中的势力,就交由皇上去彻底拔除吧,弘曜尚未长成,一切会威胁到他地位的风险,沈眉庄都会想法子扫除,她的弘曜,必然会是万众瞩目、名正言顺的储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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禧嫔没有晋位,龙凤胎的满月宴也未曾大办,皇上表示十分可惜,可钦天监的人说了,龙凤胎乃上天降下的祥瑞,不可过度消耗其福报,皇上又赐下了不少东西做为补偿。
甄嬛站在廊下,看着院子里的空箱子,脸色苍白。
盼常在早在甄嬛生产的第二日便被挪去钟粹宫了,皇上说碎玉轩只留给禧嫔和龙凤胎居住。
外头许多人都说,皇上对禧嫔娘娘和龙凤胎可真是重视,可他们不知道,“闭宫静养”的禧嫔娘娘,身边只剩下一个流朱伺候,碎玉轩又空又冷,龙凤胎所住的偏殿倒是人手不少,但殿门总是紧闭着,甄嬛到现在还没见过自己的孩子是什么样子。
“咳咳咳......”
流朱放下蒲扇,跑到正殿,见甄嬛只穿着一件单薄的中衣,赶紧扶她进去:“娘娘,双月子还没坐满,哪里能见风啊?”
甄嬛两颊瘦削,她抬起眼看了看流朱,轻声道:“这月子坐与不坐,有什么区别?”
流朱说不出话,在甘露寺时,生活虽辛苦些,可她将所有事情都接过去做了,甄嬛至少还能烧着炭火喝些红糖水,后来又有果郡王送来许多药材帮甄嬛养身子;如今的碎玉轩里,可是连红糖都没有。
皇上日日派太医来看甄嬛和龙凤胎、隔三岔五总叫苏培盛送赏赐给碎玉轩,可那些东西,她们二人从未见过,连太医都是站在门外头点个卯就回去了。
“终究是我拖累了你,只怕,只怕是事情败露了......”
甄嬛眼眶一酸:“只是不知我的孩子们情况如何,皇上会怎么处置他们......他呢?他如今又怎么样了?皇上查到他了吗?”
流朱也跟着她落泪:“娘娘,别说丧气话,咱们一定会没事的,皇上说不定只是忙于政事呢?再说那位可是皇上最看重的兄弟啊,怎么可能会出事,娘娘您说是不是?”
“但愿如此吧。”
甄嬛长叹一口气,由着流朱扶她躺下,一个热乎乎的汤婆子被塞进被窝:“娘娘,奴婢再去烧些热水,等你醒了也能喝一些。”
甄嬛点点头,闭上眼睛。
一行泪从她眼角滚落,掉进枕头里。
这样的情形,怎么可能是没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