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里已经到了一年里最冷的时候,尤其天刚亮的那会,寒风刺骨,冻得肉疼。
造纸厂的大烟囱在冷冽的寒风中,显得格外的孤独,往常会冒出浓浓的白烟,眼下没有任何动静,整个厂区的生产都停了,似乎陷入一片死寂。
“咚咚咚......”
清早的敲门声,在单元楼底接连不断地响起,像是在催命。
“开门啊......我是张兆喜......赶紧给我开门......”
张兆喜急着大声呼喊,开始踢踹彭正铭家的房门。
“滋啦”一声,孙萍拉开了门,这女人脸色并不好看,可张兆喜无暇顾及这些,赶忙挤了进去,直奔客厅。
这时,彭正铭、周香兰都在沙发上瘫坐着,眼眶里布满血丝,精神状况极差。
“老彭啊......出事了......秦兰拿钥匙跑了,车间的门打不开,昨是我关的总闸,工人们都看见了,怎么办?会不会停我的职!?”
张兆喜杵着,歇斯底里地嘶吼,然而彭正铭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有气无力。
“停职?这都是小事。”
彭正铭话语低沉。
“啊?这这这......小事?老彭,你这话是啥意思啊,你赶紧动用关系,找那省城的局长说说情呀,咱们把上次赚的钱都给吐出去,这不就行了。”
张兆喜急着说,慌忙往前靠了一步,微微弯腰,眼珠子都快瞪出去了。
“这个节骨眼上,你还愿意在我这里,证明咱们的交情最深呀。”
突然,彭正铭一把抓住张兆喜的胳膊。
“你咋开始说胡话了?”
张兆喜的心顿时提起,脸色惨白。
“胡铁盛什么都招了,你觉得我能活?别说朋友,连亲戚都急着跟我撇清关系,你倒是愿意来我这里,这让我非常感动。”
彭正铭阴阳怪气地笑,精神很不正常。
“啊?”
张兆喜顿时冷汗直流,一瞬间失去了知觉,都不觉得脚趾头痒了。
昨天夜里发生了太多事,镇子上埋的女尸,已经被挖了出来,彭正铭不只是牵扯职务犯罪,而是刑事案件,他得吃枪子。
能够把这些消息带给彭正铭,他的那些亲戚朋友的意思很明显,别再扑腾了,认命吧,别连累其他人。
“我我我......”
张兆喜哆哆嗦嗦,赶忙甩开彭正铭的手,瞪着腿往后靠,模样十分滑稽。
这位厂长,只是盗取国家财产,且金额有限,罪不会很重,但是眼前的局长,可是涉及吃枪子的大案。
“呵呵。”
彭正铭无力地轻笑,那张脸没有一点血色,“你还退钱?裴寂昌手里有证据,那条狗能放过你?”
“裴寂昌不是你干儿!?妈的,所有人都被你害了,我们都被你害了啊!本来一点事都没有,啊呀......彭正铭,你他妈的害死我了......”
张兆喜又蹦又跳地咆哮,情绪已然失控,这人慌忙往外头跑。
“呜哇......呜哇呜啊......”
突然,里屋发出孩子的哭喊,孙萍背着包裹,冲出了客厅,而小娃也光着身子跟了出来。
“你要去哪!?”
彭正铭猛地站起,上手去抓孙萍,这女人气焰很足,顿时,这父女两人相互推搡起来。
“给我滚开,我可跟你家没有任何瓜葛,拿的东西都是我的陪嫁,彭豪就该死,外面有多少相好,还骂我不守妇道,有脸吗!”
孙萍面目狰狞,这个女人打算丢下孩子跑路。
“妈妈......妈妈妈妈......”
那小娃哭嚎着,拉住孙萍的裤子,身子不断地发颤,这可把彭正铭心疼坏了。
“你别让我孙子哭!打烂你的脸!”
彭正铭抬手挥起巴掌!
“滚开!”
孙萍抬脚,用力蹬在彭正铭的肚子上,让老人重重摔坐在沙发上。
“咳咳咳......啊咳咳咳咳......”彭正铭上气不接下气地剧烈咳嗽。
“你这个贱婊子!”
周香兰又上手撕扯起来,咬牙切齿地拉住孙萍的头发。
“啊呀......”
孙萍两巴掌呼在周香来的脸上,又上脚踢踹,愤恨地将妇人甩在地上。
“别动老娘,你们这家子恶人都该死,生出来的后也是恶种!”
孙萍如同疯癫,摇头晃脑,又上手把小娃重重甩开,慌不择路地跑了。
小娃被重重磕碰在箱柜上,张着嘴,隔了好几秒后,才发声大哭。
“哇呜......呜呜呜......妈妈......啊呜呜......”
“爷爷的宝贝。”
彭正铭赶忙靠过去,将小孙子抱在怀中,而周香兰晕倒在地上,不断抽搐。
“咣当......”
“啪嗒......”
窗户被冷风刮开,大门不断啪嗒着,整个屋子如坠冰窖,彭正铭头晕目眩,怀中的小娃哭着不停,实在没力气把爱人扶起来。
“咔嚓”一声,彭豪的遗像跌落在地上。
“要家破人亡了。”
彭正铭低声呢喃,眼前浮现起死去女儿的画面,太过凄凉了。
“滴呜......滴呜滴呜......”
外头传来的警鸣声,不等彭正铭有所反应,一堆干警就蜂拥冲到屋子里。
“先把我的爱人送到医院......”
“小孙,别哭,你奶奶会把你抚养成人的......”
“啊呀,照顾好我的小孙......”
彭正铭面目狰狞地咆哮着,他被干警反铐着胳膊,押送出了屋子,而耳边残留的是小孙子近乎绝望的哭喊。
这时在单元楼底下,站满了看热闹的人,李新民也缩在人群中,他胆战心惊。
“孩子长不大!”
突然,人群中挤出几个身影,裴寂昌摆手高呼,支书亦是贱兮兮地笑着。
怎么折磨人,裴寂昌最懂这些事了,彭正铭犯下那么多的罪行,不可能让他舒舒服服的走,得让他万念俱灰。
“啊......你说什么......畜生......你说什么......”
彭正铭挣扎着身子,冲着裴寂昌嘶吼。
“你家的小孙子长不大。”
裴寂昌笑嘻嘻地告知。
“啊呀......裴寂昌,你是怎么冒出来的,啊......啊哦......你死......”
彭正铭丧失了全部理智,头往裴寂昌那边杵,根本不想活了,但被一众干警控制下来。
这人随即晕死过去,然而浑身都在抽搐,恐怕早已经被万箭穿心。
现场的街坊邻居是一片唏嘘,念叨着恶有恶报,连年都没法过,剩下小的真是没法活了。
“瞧瞧,都急得晕过去了,糟蹋其他家的姑娘时,咋就不替人家考虑。”
支书碎碎叨。
裴寂昌的神态恢复以往,眼下要干的事太多,一转身,竟然与熟人四目相对。
“啊呀呀......裴厂长啊......”
李新民当即吓得跪下了,裴寂昌紧锁眉头,他表示,自己真的心很实诚的,老裴家的人品没得说,替我发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