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斟酌许久,在乘车前邀约道:“天晚了,请先生赴宴如何?上党郡新献黑毛象鼻,愿与先生同享。”
欣然答应,又问及分量。闻及炙象鼻之美味,扶苏用力应承,并先遣人为其准备。
“公主先回宫吧,路上小心。”
看着他们同乘而去,不禁愣住了:“怎么就叫我回来?”从小到大每次美事都不缺自己的份儿。今天破例把她一人撇在了一边。
愤怒之余只能气急败坏地登车离去。
“殿下,请随我来。”
“咦,我们走错了么?”夜幕降临宜王府内的道路蜿蜒曲折,感到有些不对劲。
回廊尽头竟是扶苏的书房!
“象鼻料理至少需要时辰,我去请教您些事。”
听到这里,明白了。
原来请我品尝不过是幌子,真实目的竟是讨教事务。
都到了还能怎么着?
无奈跟随进了书房,并点亮油灯。屋内传来几次重物落地声。转身一瞥,吓得出神。
“殿下,这是……”只见案几后堆着重重文书,约几十斤。扶苏坦诚相告。
“陛下近来不适拟往汤谷修养期间国事暂交本宫署理。”
闻言,仍不动容,令扶苏惊讶。
事后听闻郑妃告知过妻,自己也因此得知。
扶苏原本欲瞒到底。没想到才过一日已有消息流传。
“这些又是什么东西?”
“我常探 间疾苦,日积月累,有了不少记录。”
“还记下他们的诉求心愿,你从前提过山里物资匮乏连基本存活都很困难,即便如此他们更愿意做无籍人也不愿隶属朝廷,必是有特殊原因。”
不由得感慨:“殿下方才二十,竟已具雄才大略不亚于 。”
扶苏谦虚:“谬赞了。”治
“大人切勿忘记,法令乃治理国事的根本,不可轻易更改。”
“每一条都需要慎重考虑,反复讨论。”
“这么多条……只怕到明年也难以整理完毕。”
公子温言说道:“今年做不成,那就再延一年。”
“先生也应该记得,我们废除一条严苛的法规,百姓身上的负担就会减轻一些。”
“是我们两人辛苦些,还是让天下的百姓在苦难中煎熬?”
摊开手说道:“内务府事务繁多,微臣实在无暇他顾,怎能花那么多时间在这里?”
公子反驳道:“朝廷规定每天卯时一刻上班,而先生大多在巳时才出发,有时甚至是午膳后慢悠悠前往宫殿。”
“这么多年下来,不知虚领了多少薪俸?” 不屑地挥手道:“那些钱我都还给你便是!”
公子轻笑道:“事情哪是这么算的。”
“先生手下人才辈出,都独当一面。”
“内务府虽事务繁忙,可您也不是抽不出时间来。”
“每日来此处协助处理两个时辰的公文如何?”
听完,差点没笑出来。
好家伙,大舅哥这是让我加班啊!
穿越前就被压榨,现在还如此。
那我这不是白穿了一趟?
“微臣情愿自裁也不受这份罪。”
公子叹气:“若是真不愿意,本宫就请别人过来协助了。”
立即回话道:“殿下真想这么做?”
显然不想其他人插手:“他们懂个什么!”
“此为千古变革,陈规旧俗都将被改写。”
“当下的困难,需以创新方式解决,不是靠墨守成规!”
公子继续劝说:“蒙、宁等人有各自的利益,不可能顾及朝廷与百姓。”
无奈答应了请求:“好好好,我来便是。”
“不耕种田,不去打杂,在这个时代就是找虐啊!”
边发着牢 变得安静起来,唯有翻阅书页的声音。“大人,哭闹竟也算作罪过?”
阅读一案例后皱眉:
“妻弃家,夫痛哭被吏所捕。结果是被责罚,并且因为贫苦不得不做工抵债。不堪忍受乡人嘲讽,最终躲进了深山。”
秦国法条规定,“无端哀泣者罚”。
“哭也会犯法吗?”
公子解释道:“《礼教》提到男儿在外应稳重自制,秦法对此加以规定。”
感受到了时代背景不同:“确实严格。”
“律法不错,留着吧。”他抽开一张文件放到一边。
另一案卷令他又是一惊:“有人愿意去做役夫?”
“因为我们这边的役夫能吃得饱饭。”
忽明其理。
相比之下,劳作者朴实的愿望十分简单。
吃饱、住暖、耕田……
最后, 对一位名叫田少府的大臣产生了期望:
“希望能早日升迁,为每家送去一台木牛。” 笑不得。
公子接茬:“这样美好的愿望并不少见。”
“您说的是大变化的时代特点——人民既需要理解,也需要科技。”
公子继续道:“我们应该重视民间诉求和技术革新。”
“未来充满希望。”
虽然 觉得疲惫不堪,但对这位未来充满信心的年轻人有了新的看法——最少也是未来的改革家。
随着秋日过去,
寒露时节已至,
野外风景绚丽多彩。
然而,这些美景却未能引起他的兴趣。每日都在忙碌不已,连节假日也没有休息好。
庄中暖房建成,巨舟启程返回咸阳,以及巴夫人过世等事情相继出现。
葬礼时, 却没有半点悲戚,反而感到轻松。
后反思: “不是我冷漠,实在是这种过度劳动将人磨灭了。”
无论多么不舍,依旧被催促去侯府商讨事务。
“远航归来损失严重,船队九死一生。”
“然而搜获甚丰。”
抿嘴回答。
望着这宏伟的计划实现,他心里感慨良多。
“只要海外资源完好,数年后不再有 之虞,仓库存满。”
公子忽然开口:“我最近思考了一个想法。”
“老夫人逝前所持股份交予先生保管,是否能推广这一方法?”
公子提议扩大官督 商行制度。
备感好奇: “这难道是新思路?”
公子点头:“地方豪族势力一直令人担忧,此举恰似上策。”
两人达成一致意见,决心携手推动这个改变社会的方案。
“悄无声息地化解危机,并化敌为友,巩固朝廷根基。”
陈玄摇了摇头:“还不是时候。”
“内务府吞并程家产业,因有太夫人的遗嘱在先,亲属们的 不算激烈。”
“但若要一次性吞并数十个程家这样的家族,殿下觉得内务府还是原先的内务府吗?”
赵政眉头微皱:“事已至此,难道他们还能反悔不成?”
陈玄站起身来,走到他的身边:“无需反悔。”
“与程家换股后,下官必然需常和程氏族人打交道。”
“按您所说,后续会有各路豪商汇聚于此。”
“他们是民间最具财势的一群人,善于巴结权贵。”
“若微臣稍不留神……”
赵政笑着问:“先生荣华富贵尽收囊中,何必担心他们的手段?”
陈玄意味深长地说:“未必哦。”
“你以为他们会送来金银珠宝和宝马?”
“不!”
“说不定哪天你会在路上遇到一位质朴的女子。”
“‘苏瑶,你怎会在这里?’”
“‘哇,你现在已是如此显赫!记得当年你在代郡开店时,就说你将来必有大成就。那暑天,你在我娘开的店买酒酿吃了我的一碗,我还因此打了你一顿呢!’”
“‘呵呵,现在是不敢了。你是大官了嘛。’”
赵政见状,神情复杂地看着陈玄的生动表演,愣住了。
“见到过这等手段了吗?”陈玄笑着反问。
“令人叹为观止。”
赵政佩服地点点头。
“若我一念之差,便能与这些豪强联合起来。”
“正如之前所说,银行与交易所都是巨大的利器。”
“只需要一点点合法手段,便可以轻易地敛聚民间财富。”
“无人逼迫,百姓将欢欣雀跃地把钱财交给富商们。你不拿他们的钱,他们还会哭着求你收。”
“或许几年之后,人们才发现自己的财产全部化为乌有,还背负债务,永难偿还。而我和众豪强在这场盛宴中赚得盆满钵满。岂非一个个都富可敌国?勤劳致富也是条明路啊!”
赵政惊骇不已:“真是这样吗,先生?”
陈玄笑而不语。
“这些国之重器不能随便启用。”
“如今之所以 无奇,乃因微臣故意抑制其发展,绝非它们无力作为。”
“若是换个人执掌,结果便完全不同。例如,当初郑淮任民部管事,股市大崩盘,数以千计的人破败家业……”
赵政若有所思地点头。“我会记住的。”
“卸任之后,切记叮咛后来者,内务府不是一般的商行,不可沦为私人牟利的工具。”
“否则后果难以收拾。”
赵政郑重答应:“你的教诲本宫铭记在心,绝不敢忘。”
“时候不早了。”
陈玄打了个哈欠。“今日就到此吧。”
赵政急忙拦住他,“刚亥时而已,时间尚早。”
陈玄瞪大眼:“还早?连牛都睡啦!”
“下官还没睡,何况殿下的龙体也安康。”
“请先生整理下文书,差不多了。来人,上些茶水点心。”
陈玄嘀咕几声,无奈坐回原处。
“前世作孽多呀!”
赵政瞥他一眼,继续奋笔疾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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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无密事。
李明获知赵政即将临政的消息并不算最早,蒙毅得到的是更加辗转的资讯。
李明离府后,蒙毅独在书房冥想。
由陛下口风及卫戍军动静推测,留守朝堂非赵政莫属!
蒙家多年布局终见成效。
冯家虽早一步投资,然时机不佳,终至式微。
蒙毅心想,这辅佐监国的大功,必须让蒙家全盘占下……
想到此节,蒙毅脑海中浮现一人:李明近日与太子交往密切。
内史府的吏员多次看到李明早上坐赵政的马车出门。两人显然夜宿一起。
定在 机密!
一定事关临政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