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介甫的朋友,按理来说双秀是不认识的,今天是他们与对方第一次见面,怎么算都是第一天认识马介甫,没地方知道他有什么朋友。
但是在此之前,柳清缘很早就见过马介甫了,虽然也只是见过几面,基本信息却都了解了。
而且在当时,正好是马介甫与他的朋友,杨万石杨万钟两兄弟同行的时候,这次马介甫又走到杨氏兄弟的家乡,想着顺便去拜访一下。
与杨氏兄弟交好,是因为马介甫看重两兄弟的为人,觉得他们都是正人君子,今天得知了白莲教的诸多反常行为,也明白这是要大动作,心里开始担心起杨氏兄弟。
不说别的,单说今天水莽草这事,一丁点水莽草就能把人毒死,白莲教让人收集这么,以后要是用在下毒上,后果不堪设想。
马介甫猜的没错,白莲教的确把水莽草用在下毒手艺上,不过在收万劫的指使下,受害者不是百姓,是巨鼋。
白莲教收集的大部分水莽毒都投喂给了巨鼋,毒素带来的痛苦将巨鼋逼出水面,后又被收万劫一刀斩杀。
某种意义上,收万劫这是借白莲教和非法穿越者的手,销毁了大量水莽草,让当地的水莽鬼想迷惑人找替身都缺失主要材料。
可惜这些事马介甫是不知道的,这里的水莽鬼只看到一群人突然,目的明确的收集水莽草,又不知道具体做什么。
以己度人,作为水莽鬼的他们,最先想到的自然是用水莽草去下毒,有三娘和老妇人的先例,马介甫便也先入为主的认为白莲教收集水莽草是要去毒害人的。
这东西长的跟扁豆差不多,知道其存在人又不多,被白莲教带到其他地方去,那更是没人能认出来,可能真有人将其当成扁豆吃了,这不是一毒一个准?
“按时间来看,白莲教来收集水莽草已经过去很长一段时间了,在此期间没听说谁因为得罪白莲教被毒死,或许还没用上。”
原无乡安慰着马介甫,但凡是背上人命的白莲教徒,或多或少都会被通缉追捕,有能力跑的,会通过法术逃跑,从而在当地闹大,让当地百姓都知道有个会邪术的白莲教法师。
没能力跑的,那就没有什么后续了,受害者的家属察觉不对报官,官兵去把人抓起来,审问完定罪处罚,翻不起大浪。
这里没出什么大乱子,也没什么古怪的传闻,就说明白莲教没有在附近大闹。从离开的书生们身上,也能推断出水莽草在几个村庄之外并没有广泛流传。
总而言之,目前的情况不算太糟,就算杨氏兄弟生活的地方人口更多,人员成分也更复杂,只要不是挨着邪教大本营,短时间内也不会撞上白莲教作乱,是安全的。
等等,白莲教内部四分五裂的,真的有大本营这种概念吗?
“对了,还不知道这里的白莲教是什么流派……”
剑非道来信希望他们多留意白莲教在南方的动向,现在就是个好机会啊,顺着水莽草这件事,看看在周围活跃的是什么流派,由此也能判断“阿修罗王”这个名号的影响力。
马介甫没听说过这些,是因为他自身对民间繁多的传闻不感兴趣,大部分时间都在四处逛。
而且他这个级别的狐仙,日常碰不到找茬的人,也不会有不长眼的家伙和他打,白莲教专攻普通人,和马介甫在某种意义上是错开的。
原无乡的思绪越飘越远,这边倦收天又过来找马介甫搭话。
“阁下懂药理?”
书生们还在时,马介甫对他们解释自己能识破茶种玄机,说自己向隐身高人学习,一个是法术,一个是医药。
“我这些年走南闯北,学了些杂七杂八的偏方。”
实际上,马介甫擅长的并不能叫“医术”,凡人日常会有的病痛,作为狐仙可以用法术解决,寻常医术对狐仙的帮助不大,他学的更多是一些“偏方”,至于抓药制药,那更应该说是炼丹。
他的行李里就有不少功效稀奇古怪的偏方,壮人胆的、让人出现幻觉的、喝下后只能说真话的,反正都是些日常用不上,只在特定场景上发挥作用的一些。
“可有治晕船的偏方?”
倦收天还记得,他们两个走到这里,是因为原无乡被晕船打扮,趁着上岸透气的功夫,找找有没有缓解晕船的药。
普通人的药对上他们的体质可能没什么作用,但眼前的马介甫是狐仙,而且根据设定,这位的确有不少功效特别的药,说不定能治原无乡的晕船。
“……前辈您晕船?”
闻言,马介甫忍不住打量了一下倦收天,对方看起来像是可以直接腾云驾雾的,实在想象不出对方会像普通人一样晕船。
“不,是好友晕船。”
出于知道的越多,越能对症下药的思想,倦收天开始讲述原无乡晕船的事情。
“我们本打算驾船南下,但是水面上湿气太重,影响了好友脑部血液循环,血流变慢,缺少了元气,造成不适而晕船。”
听完原理的马介甫:……
人晕船是因为这个原因吗?总感觉有哪里不对,但是又说不上哪里不对,所以晕船归根究底是湿气太重……等一下,这样的话岂不是站在岸边也会晕?
倦收天所说晕船原理,跟普通人晕船的原因差别还是挺大的,可马介甫自己也不是人,而且也没晕过船,只看别人晕过,哪怕心里觉得不对劲,再怎么思考也反驳不出来。
如果按倦收天这套理论的话,原无乡晕的可能不是船,是湿气,如果真是这样,那他去哪片有水的地方都可能获得“晕船”状态。
马介甫:这不对吧?
倦收天:先天人的体质比较多样(认真)。
“如果是湿气造成的,我这里有些除湿的香,应该会有帮助。”
最终,心里那股违和感被归结为双方不同世界造成的体质差异,既然倦收天这么说了,那马介甫也就这么信了,对方看起来不像是会捉弄人的,朋友晕船这种事也用不着说假话。
依照倦收天所说原理,只是除湿和促进血液循环的话,马介甫还真有能对症下药的东西,不过只是一些熏香,对普通人是完全没问题的,但是对原无乡,他也不确定。
对此,他也直接和两人说明了,在这里,但凡是修行小有所成的人,不但寿命会延长,也基本告别了一般的小病。
马介甫从前接触的修行人里,还真没见过会晕船的,原无乡这算是第一例。
茶棚这边没事了,那这间水莽鬼支起来的茶棚也不用留,这里面没有茶叶,只有被处理过的水莽草,为防止这里被人误进,或者被有心人利用,还是一起毁了好。
杨氏兄弟的家就在下游,和生长水莽草的村落距离稍微远一些,不过这点距离对马介甫来说没什么,他骑上驴子很快就到了。
不过令他在意的,是在分开之时,两人和他说的话,在得知他这是第一次拜访杨氏兄弟后,和马介甫说,要是在杨家门口看到一位老人,记得先多问几句。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他没跟两人细说自己的朋友,只说是从前认识的一对姓杨的兄弟,觉得他们两人品行都不错,便与之结拜。
对方跟自己那两个结义兄弟应该是不认识的,说的话却好像对杨家很熟悉,鉴于修为高的人多少都会点卜算之能,有的甚至直接通晓未来,马介甫将这话记下了。
等他找到杨家宅子的时候,还真见到门口有个老人坐在那里,这老人看着年纪也不小了,衣衫褴褛,像个乞丐一样。
说是乞丐,又跟乞丐有些不一样,不见乞讨的东西,只是坐在杨家门口,马介甫第一眼以为是杨家的仆人,刚想开口让老人进去通报,又想起之前的话,到嘴的话一转,变成询问老人的身份。
也就是这一问,让马介甫惊掉了下巴,这老人既不是乞丐也不是仆人,是杨氏兄弟的亲生父亲。
乍听这事,他还有些不相信,向周围的人打听,得到了肯定答案,而且看别人的神情,明显是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
杨家乃是高门大户,宅院建得非常漂亮,杨氏兄弟身上穿的也是好料子,以杨家家资,赡养一个老人绰绰有余,为何儿子们锦衣玉食,父亲却衣衫褴褛如乞丐?
想当初,马介甫看上杨氏兄弟的为人,觉得他们是不可多得的正人君子,这才跟他们焚香结拜,今日来杨家一见,好像与曾经的认知不怎么一样。
听说马介甫来了,杨氏兄弟非常高兴,立马设宴好好款待这位结拜兄弟。但因为在大门口的所见所闻,被招待的马介甫没给他们好脸色,自己看中的正人君子是虐待亲生父亲的货色,他怎么也摆不出好脸色。
杨万钟见马介甫脸色不对,往宅院大门的方向望了一眼,猜到他是因为什么生气。
“马兄,关于父亲……实在是家门不幸。”
杨万钟不想他们被结拜兄弟认为不孝,主动解释原因。
两兄弟的父亲之所以会变成这样,一切原因都在哥哥杨万石的妻子尹氏身上,杨万石天生性子软,偏偏他娶的妻子尹氏性格凶悍霸道,家中谁不顺从她,就会被尹氏用鞭子抽打,闹的杨家鸡飞狗跳。
杨老父亲会这样,就是因为尹氏看不惯他,在生活上处处刁难老人家,不许其他人出手帮助,让杨老父亲只能像乞丐一样生活。
听完这些,马介甫的表情有所缓和,但依然严肃,他看着杨万钟,询问了几个问题。
“……你嫂嫂家世与杨大哥比如何?”
“门当户对。”
杨氏尹氏两家家底相当,论出身,杨万石与尹氏的确可以说一句门当户对,唯一的缺点,大概就是尹氏没有子嗣,为了杨家香火,杨万石还有一个妾室。
“如此作为,杨大哥就没说过什么吗?”
既然两家实力相当,得罪尹氏也不用担心她娘家报复,全家人都被这样对待,杨万石作为一家之主,就真的什么都不做吗?
“……没有,大哥很怕嫂嫂。”
杨万钟明白马介甫的意思,他老实摇头,他心里对尹氏也颇有微词,但作为兄长什么都不说,他作为弟弟也不好僭越,若是冲动,还有可能适得其反。
闻言,马介甫深呼吸,最后叹气,杨万石性子比较软,这事他刚认识杨家兄弟时就知道了,当时只觉得杨万石性格谦逊有礼,还能温和待人。
结果没想到,这性格在家里会惧内惧成这样。
“我游历到此,没有其他事可做,想多待几人日,可以吗?”
“自然是没问题。”
在杨氏兄弟的热烈欢迎下,马介甫在杨家住下来,他住下来的第一天,就把坐在大门口的杨老父亲拉进杨家,让他住进自己的房间,跟自己同吃同住。
杨家人不敢违抗尹氏,马介甫可不怕,虽然结拜了,也还是个外人,他不过是看老人孤苦伶仃的可怜,主动帮助老人家,跟杨家人的纠纷有关系吗?反正他觉得没关系。
包管了杨老父亲的吃住后,马介甫又上街给他买了身好衣服,好好洗个澡,把身上破烂不堪的布料换掉。
杨氏兄弟已经很久没见过自己父亲衣衫整洁的模样了,自从尹氏嫁进来,杨家只剩鸡飞狗跳,看着这样的父亲,两兄弟竟是泪流满面。
他们不是不心疼父亲,只是不敢忤逆尹氏,反抗的话不但自己受苦,还会被她变本加厉的施加到杨老父亲身上。
看着泪流满面的父子三人,马介甫很满意自己的成果,他打算在这几天,好好管管杨家的事。
杨氏兄弟都是好人,他不希望自己看好的结拜兄弟,因为这些事背上不孝子的骂名。
现在,杨氏三父子高兴了,马介甫也高兴了,但是尹氏不高兴。
本来只是丈夫的朋友来拜会,尹氏对此没兴趣,结果马介甫这一住是带着自己讨厌的杨老父亲一起住进来,看着对方有吃有穿,尹氏顿时火冒三丈。
“这是怎么回事?!”
一声尖利的怒吼,打破了此时父子三人的温情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