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水一干,先是盖上县衙大印。
经手人位置,严高盖上自己的私印。
林河写上姓名,按下手印。
随后,登记在册。
【天启十六年四月初八,梁成县往北二十里,乌头山一座,由王财松转卖林河】
林河王财松两人又是签字按手印。
至此,林河拿到属于自己的地契。
一张薄薄的纸,几行字,盖着两个红印,一个手指印。
但是,这张纸在大盛朝法理上,证明乌头山属于林河,是他的私产。
“收好喽。”严高冷冷说道。
“多谢严主簿提醒。”
林河一笑回应。
他知道严高话里有话。
年前时候,也是在严高手里,那一亩不到的坡地,先是转给林理彦,又转给章芝云。
一张地契,不是牢不可破的法旨。
它可以属于你,但你也要有相应的能力,保住它!
“放心,我会证明,我是乌头山的主人。”林河暗道。
“恭喜,拥有一座山林,算是一方小地主了。”吴峰道贺。
“多谢。”
林河拱手,看向吴峰几人。
“今日诸位是见证人,中午我请客,一起吃顿饭。”
转让地契一事上,吴峰他们帮了忙,林河请一顿饭,算是还掉人情。
“那怎么行,要请也是我们请。”卢成喜摇头。
上回在柳树林,是林河出手救了他们。
救命的恩情没报答,还让林河请客吃饭?
“听林河的。”吴峰虚按手掌。
“行吧。”
一行人走出县衙,没等林河找好饭馆。
县衙旁,一名商贾打扮的中年人,走向吴峰。
“吴捕头,我那几亩田地,劳烦您照看一二。”中年人塞来一方纸盒。
纸盒细长,显然里面装着药材。
“放心,唐老板的二十亩田地在前阮村,我记着的。”吴峰自然的收下纸盒,放入怀中。
“吴捕头您记得就好。”唐姓商贾舒了口气。
粮价飞涨,又传出消息要涨田税。
若是早稻欠收,别说收不上来佃租,怕是田税都要自己掏腰包补齐。
“吴捕头,水怪闹得很凶?”林河问道。
不是提高了赏银,一个个都去河边杀水怪了?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吴峰摇摇头。
“林兄弟,这家不错。”卢成喜说道。
林河望去,招牌上写着‘罗记饭馆’四字。
正值晌午,店里坐了不少人,多是些穿棉布衣服的普通人。
“行,就这家。”林河一笑。
吴峰一行捕快,加上林河王财松,一共八人。
店家腾出个大圆桌,坐定之后,老板上前问道:“吴捕头,吃些什么菜?”
吴峰没有回话,而是看向林河。
“吴捕头,你来点菜吧。”林河从未在县城下过馆子,也不知道有什么菜。
“行。”
吴峰这才点头,报出几个菜名。
林河一听,都是些家常下饭菜,半荤半素。
“上两壶黄酒。”林河说道。
“不用了林兄,我们下午要巡查河道,不能喝酒。”
“行。”
寻常饭馆,没有酒楼那般讲究。
点好菜后,听见后厨传出炒菜声,刺啦作响。
上菜的也是老板,不一会端出六个热菜,一盆米饭。
“诸位不用客气,起筷吃吧。”林河没那么讲究,拿起碗来盛饭。
“林兄爽利。”
卢成喜盛上一碗饭,夹上一筷子白菜肉丝,吃了起来。
“是啊,比在鸿升酒楼吃的舒服。”王新庆赞同。
“啊?”
王财松扬起双眉,鸿升酒楼是县城最好最贵的酒楼。
开在路边的罗记饭馆,怎么比得上鸿升酒楼?
“老伯你不懂,去鸿升酒楼是县太爷请客,规矩太多。”卢成喜扬起筷子。
“县太爷请客还不好?”王财松越发不解,不花自己钱又是去大酒楼吃饭。
“空着肚子去吧,每次先喝上七八杯酒,才能吃菜。”
“先吃点垫垫吧,去了又吃不下。不如林兄弟请客,想吃就吃。”卢成喜说道。
“那卢兄弟多吃点。”
林河一笑,拿起饭勺给卢成喜添饭。
一桌人不喝酒,饭菜很快吃完,抹抹嘴唇起身。
林河去柜台结账,老板拨弄几下算盘。
“客官,一共是六钱银子。”
“……”林河一时间愣住。
都说粮价肉价都贵了,怎么吃了一桌子菜,只用付六钱。
林河原先估摸着,结账要一两银子左右。
“吴捕头带来的客人,当然算您便宜些。”老板笑着说道。
“谢了。”
林河点头,递上碎银。
饭馆门口,街道边,吴峰拱手告别:“林兄,我们先走一步,下次有空再聚。”
“好的。”林河点头。
吴峰他们要巡查河道,一行人快步离去。
沿途遇到的百姓,不时和吴峰主动打招呼,喊着‘吴捕头’
“林河,你有武艺在身,和吴峰关系也不错,怎么不当个捕快?”王财松疑惑。
“哈哈……当不来。”林河挠头一笑。
“你看,有个一官半职多威风,富商赶着送礼,吃个饭老板都会少收钱。”王财松继续劝说。
“王里长你等下,我去肉铺买点肉。”
说起武艺,林河想着切两斤猪肉,回去给师父。
“额……行。”王财松一愣,看向林河的背影,觉得奇怪。
这世道,年轻人想往上走,无非两条路。
一条路是在大盛朝廷里混个一官半职,替朝廷卖命。
另一条则是替世家大族卖命。
或者,两者皆有之。
林有成,他的大儿子,亦或是吴峰,都在这两条路上走着。
但是,林河是个例外。
他对这两条路没有兴趣。
让林河感兴趣的事情,好像是……在山上种地?
回到小樟村,和师父聊了一会。
等林河回到乌头山,给大黄小黑喂完饭食,已经是下午。
连打了几个哈欠,林河揉揉眼睛。
昨晚一夜没睡,去墟市卖石斛,来回奔走一百多里地。
今天白天又是一阵奔波,早已困得不行。
“师父说,炼脏境第一境界,是气息绵长久战不累。”
“我若是达到了,能不能少睡几个时辰?”
林河想着,躺在床上没一会,沉沉睡去。
直到……
“喔喔啼!”
耳边响起鸡鸣,林河眯着眼睛醒来,看到一抹朝阳从窗台照入。
“睡得够久。”
林河伸懒腰,长舒一口气。
“噜噜……”小黑的声音从窗外传来,还能看到他的拱嘴就在窗前,不停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