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远风并不急于开始拍摄,而是耐心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试图从天际捕捉到一丝动静。突然,他望见了天空中,黑影一闪,徐远风迅速举起相机,对准天空。
“会是什么?苍鹰不会这么小吧。”徐远风自言自语,调整着相机,那一道黑影渐渐清晰了起来。
“隼。”徐远风从体型和体态上,大致看出了它的“身份”。他继续调整着相机,希望能看得更清楚一些。
“是一只……燕隼,或者是游隼?”他终于看清了黑影的样子——虽然有着如同鹰那如同剃刀般尖锐的利爪,体型却小得很多。这就足够说明,出现在取景器中的这只鸟,是一只隼。
“可惜太远了,要是能看到眼睛就好了。”徐远风喃喃道。
的确,隼和鹰的另一个差距是眼睛——当人们形容一个人眼神很好时,会说他是“鹰眼”,当一个人的眼神尖锐,写满了狡黠与阴谋时,会说他“鹰视狼顾”。
但隼的眼睛就显得“清纯”了不少——在一些环境好的城市里,能碰到最常见的红隼,它们甚至会在窗口旁筑巢。而那些和红隼做过“邻居”的人在描述红隼时,常常会说:
“什么隼?就是一只小号的鹰加上母鸡的眼睛。”
不过,让徐远风感到奇怪的是,这只隼的速度很快,也很灵活,但它却并没有捕猎的意思。反而和二战中被咬尾的战斗机一般,似乎在和什么东西绕着圈。
果然,另一只更大的影子快速逼近。
“苍鹰!来了!”徐远风喜出望外,理智告诉他要稳住双手,可双手却如同离线了一般,不自觉地颤抖着。
在隼后方,另一只更为庞大的身影急速逼近,那是一只苍鹰。它的体型巨大,翅膀展开时,几乎遮蔽了整个天空。徐远风的心跳一阵加速,这一场空中的对决似乎即将拉开序幕。
苍鹰显然意识到了隼的存在,猛地张开翅膀,突然发力,扑向隼。隼并不示弱,它迅速改变飞行轨迹,灵巧地从苍鹰的攻击范围内脱身。徐远风的镜头紧随其后,看到隼迅速盘旋,几乎是毫不费力地躲开了苍鹰的锐利爪子。
“极致的灵活!用速度弥补力量的缺陷,让重力成为羽翼之中最尖锐的矛!这是……游隼!”
游隼,作为鸟类中最高速度的保持者,在俯冲时时速接近四百公里,即便是平常,也能轻轻松松做到时速一百四十公里。
但身为猛禽综合战力前三的苍鹰岂是那么好对付的,它的反应同样迅速,并且似乎并不打算放弃,而是一次又一次地冲向游隼。每一次逼近,苍鹰的力量都更为强大,翅膀拍动带起的风声,仿佛能够撕裂空气。游隼知道,凭借自己的体型和速度,它不可能与苍鹰直接对抗,于是它选择了灵活地躲避。镜头捕捉到游隼在空中快速盘旋,时而俯冲,时而高飞,优雅且迅捷地躲过苍鹰一次又一次的攻击。
最为危险的时候,徐远风甚至能看到苍鹰的爪子几乎已经扣在了游隼的翅膀上。
电光石火之间,游隼收起了翅膀,似乎已经认命。可紧接着,它便如出膛的炮弹一般飞速下坠,脱离了苍鹰的攻击范围。
几个回合下来,两只鸟儿都没能从对方身上占到哪怕一丝便宜。
然而,苍鹰的耐性显然更强,它转换了策略,并不急于扑捉,采用了持久战术,不断逼近游隼,却始终不发动攻击,试图通过力量上的压制,迫使游隼犯错。徐远风的镜头随着它们的战斗上下翻飞,每一次游隼的灵动躲避,和苍鹰的强大压迫,都让他屏住了呼吸。偶尔,徐远风能听到空气中传来的呼啸声,仿佛两只猛禽交错飞行时产生了音爆,似乎整个天空都在为它们的搏斗而震动。
就在徐远风焦急地调整镜头,准备捕捉决胜的一刻时,游隼似乎找到了反击的机会。它突然急转弯,改变飞行方向,飞向苍鹰的侧翼。苍鹰没有料到游隼如此机敏,试图用庞大的身体拦截,却因为动作稍微迟缓,被游隼从侧面精准地穿越过去。
徐远风看得一清二楚——游隼的利爪,结结实实地拍在了苍鹰的背上,苍鹰身上的羽毛都飞溅了出来。
游隼的动作轻盈如风,几乎与空气融为一体,瞬间甩开了苍鹰,飞向更高的天空。苍鹰稍微停顿了一下,显然被游隼的速度所震惊,但它并没有放弃。它再次展开翅膀,猛地向上冲去,试图抢占更高的制高点。徐远风通过镜头看到它两只巨大的翅膀震动着划破空气,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空中的战斗持续了几分钟,游隼和苍鹰交错飞翔,速度、力量、智慧各自交锋。最终,游隼似乎意识到自己无法通过单纯的速度与力量抗衡,它选择了暂时撤退,飞向远处的云层中消失不见。而苍鹰则逐渐减缓速度,转而平稳飞行,飞向更高的天空,似乎已经获得了胜利。
徐远风松了一口气,收回镜头,心情激动。他知道,自己刚刚捕捉到的,不仅仅是一场普通的空中搏斗,更是一场大自然中的生死较量,是强者与智者之间的较量。在这一刻,游隼和苍鹰的英勇与冷静都被永远定格在了镜头中,成为了喀什这片土地上最震撼人心的自然景象。
徐远风感慨着——它们生命的高光,原本会如同蒲公英一般,消散在茫茫大地中。
可幸运的是,他看见了,他记录了,他让这两只翱翔于天际的战士永远地活在了记忆中。
盛夏的北湖公园,天空透着澄澈的蓝,上午的太阳虽然毒辣而惨白,却并不灼热,只是默默地将银白色的光洒在湖面上。
公园位于喀什市郊,是一片小型湿地。和东湖公园、南湖公园一样,这里是干燥的喀什地区少见的大规模绿意。加上此处位于城市边缘,环境相比东湖公园和南湖公园要更加恬静,优美。
当然,同东部湿润地区的湖泊公园自然是没法比的,但湖水波光粼粼,两岸植被错落,芦苇荡中常有鸟儿飞掠而过。对于临时客串摄影师的徐远风来说,这里是难得的创作宝地。
他刚刚才拍到了鹰隼大战,现在非常开心,走路都显得轻快了不少。
徐远风背着摄影包,手里握着相机,沿着湖边的小道慢慢前行。空气夹杂着湖水的湿润气息,草木间偶尔传来虫鸣。徐远风眼神专注,目光在湖面上游走,寻找值得捕捉的画面。
突然,远处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徐远风立刻停下脚步,侧耳倾听。随后,他循着声音望去,一群鸟在不远处的湖边飞起,黑白相间的翅膀在空中划过弧线。
“嗯,是喜鹊,今天会不会好事成双呀。”他轻快地自言自语,却并没有举起相机的动作——毕竟喜鹊这种鸟,可太常见了。
鸟群在空中盘旋几圈后,落到一片芦苇丛附近的低矮灌木上。他双手摸着相机,目光凝视着那片鸟群,嘴角微微扬起,“不对,不只是喜鹊,还有……渡鸦?”
他向前走了几步,悄声继续说道:“怎么会有渡鸦?而且和喜鹊混在一起?”这让徐远风感到惊讶。作为理科生的他对大部分有名的鸟类颇为熟悉,渡鸦这种鸟通常成对或小群活动,与喜鹊同框并不常见,更别说如此规模的混合群了。
他蹲下身子,调整了一下镜头焦距,屏住呼吸观察。这时,阳光洒在湖边,渡鸦黑色的羽毛在光线下闪烁出金属般的蓝紫色光泽,而喜鹊黑白分明的身影为画面增添了几分层次感。
“真漂亮。”徐远风忍不住喃喃,“这可比书上说的还要迷人。”
镜头里,渡鸦抖动着翅膀,时而在枝头站定,时而飞到湖面上方盘旋。喜鹊则更为活跃,不停地跳跃穿梭,有几只甚至互相啄着打闹,发出清脆的“喳喳”声。徐远风一边盯着镜头,一边调节快门速度和光圈大小。他喜欢用稍微偏高的快门速度来定格鸟儿的飞行瞬间,而适当的光圈可以让背景虚化,突出主体。
突然,一只渡鸦从枝头飞起,朝湖面掠去,翅膀在空中展开,羽毛的光泽在阳光下显得熠熠生辉。徐远风的眼睛一亮,迅速按下快门。快门声轻快地响起,伴随着他的低语:“逮到你了,这一张应该不错。”
他放下相机,低头看了眼拍摄的照片。画面里,渡鸦的身影刚好与湖面上的粼粼波光交相辉映,构成了一幅自然与生灵的和谐美景。但他对光影的层次感还有些不满意,于是抬起头,继续寻找更理想的角度。
“光线再柔和一些就好了,或者……角度低一点?”徐远风低声思索着,迅速站起来,绕过灌木丛,慢慢靠近鸟群所在的区域。他的动作轻而缓,生怕惊动这些敏感的生灵。
湖边的湿地上覆盖着一层低矮的草丛,脚踩上去有些松软,偶尔还能看到一些野花点缀其中。徐远风选了一个稍高的位置蹲下,将镜头再次对准鸟群。他屏住呼吸,轻轻按下快门。这次,他选择了逆光拍摄,阳光透过芦苇的缝隙洒下来,形成一道道温暖的光柱,而渡鸦站在光柱的中央,仿佛被镀上了一层金边。
“完美。”他忍不住低声称赞,嘴角露出满意的微笑。
就在这时,一只喜鹊突然飞到渡鸦身边,尖声叫了几下,仿佛在提醒同伴什么。渡鸦扭头看了看喜鹊,随后拍了拍翅膀,像是要起飞的样子。徐远风抓住这一瞬间,迅速调整镜头焦距,锁定渡鸦的动作。
“来吧,就这一刻。”他的手指按在快门上,紧盯着鸟儿的一举一动。就在渡鸦腾空而起的刹那,他快速按下快门,一连拍摄了好几张连拍。画面中,渡鸦的翅膀展开,阳光洒在羽毛上,折射出眩目的蓝紫色光芒,而背景里的喜鹊则像一群调皮的观众,为这一幕增添了几分动感。
拍完后,他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鸟群依旧在湖边活动,但徐远风知道,他已经捕捉到了最精彩的瞬间。
收起相机,他站在湖边静静地看着眼前的景象。鸟群的身影与湖水交相辉映,灌木和芦苇在风中轻轻摇曳。此刻,仿佛一切都静止了,只有风的声音和鸟儿的鸣叫在耳边回响。
“喀什的美,总是让人意想不到。”他低声说,嘴角泛起一丝微笑。眼前的景象,让他感受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宁静和满足。
不远处的湖面上,几只水鸟悠闲地漂浮着,阳光洒在水面上,反射出点点金光。徐远风收拾好设备,最后看了一眼北湖这片宁静的湿地,转身离去。他的心里装满了这一早上的收获,尤其是那渡鸦在阳光下闪耀的身影,它不仅是一张照片,更是夏日喀什最动人的记忆。
“收工,回去睡觉。”徐远风边走边翻动着相机中的图片,嘴角露出了微笑。
尤其是那一张渡鸦起飞的照片,整理出来后发到短视频平台,不知道又有多少平面设计师要叫苦不迭。
徐远风已经能想象到那样的场景了——
甲方拿着渡鸦的图片,大声质问着:“我要这种黑!这种五彩斑斓的黑!”
设计师一脸痛苦,只能无力地反驳道:“这种黑色是羽毛反射的!我们设计的图案只能印在纸上,做不多这种反射!你要做这种效果,要么用那种特别厚的,里面有小亮片的手账纸,要么就去找做3d的设计师!”
一想到这里,徐远风就忍不住地轻哼起来。
“哎呀,这以后不会有平面设计师来找我麻烦吧,啧啧啧,我可真是摄影天才。”徐远风走在路上,看着自己的成果,陶醉起来。
恬静的北湖公园,也如同回应着徐远风一般,刮起了一阵沁人心脾的微风。
“一个上午就拍到了这么多有价值的图片,真的很不错。”徐远风收起相机,叫了一辆出租车——
他想先去一趟夜市,虽然已经是上午,但夜市一条街上的早餐店也不少。
看着车外繁忙的街道,徐远风不由得庆幸着。
大家都在忙着上班,自己却在回屋睡觉的路上,可真是……
太爽了!
徐远风咧着嘴傻乐,丝毫没有看到后视镜中司机师傅那疑惑中带着惊恐的眼神——
这个巴郎子,为什么突然一脸兴奋?
得快点给他带到地方!
上午的夜市虽远不及晚上热闹,但也称得上是人声鼎沸。
如果说,晚上属于年轻人,属于游客,那么上午便是属于喀什当地居民,属于上班族。在这里,人们或行色匆匆,或优哉游哉。徐远风手里拿着刚买的热馕,随意地闲逛着。
一个塑料凳子,出现在了他的视野里。
正好走累了,徐远风便一屁股坐了下去,丝毫没有注意到一旁正在收摊的烧烤摊主。
“阿达西,你能帮我搞一下这个东西吗?”摊主面露难色,小声地在徐远风旁边问道。
徐远风还以为摊主要赶他走,连忙起身准备道歉。
不过摊主却示意他坐下,并递上了自己的手机。
徐远风接过手机,指尖划过泛黄的、早已失去了光泽的橡胶手机壳。手机壳的表面布满了无数细小的划痕,曾经紧贴着手机的边缘,如今也因为长时间在高温条件下的使用,变得松垮不堪。他的手指停留在屏幕上,习惯性地按下开关,屏幕熄灭后又亮起,映出了钢化膜上如同陈旧蛛网一般稀疏的裂痕。
屏幕上的字巨大而清晰,字体不再追求精致,反而刻意放大,方便在繁忙和疲惫中快速辨认。
徐远风将手机还给了摊主,示意需要输入密码时。
摊主指尖的动作显得格外笨拙,按下数字键的那一瞬间,带着几分用力与焦虑。手机是他与外界沟通的唯一工具,虽然它已不再完美,却依然承载着他的日常,记载着工作、家人和偶尔的闲暇。
随后,徐远风再次接过了手机,屏幕上显示着:
“喀什地区‘丝声驼铃’音乐节外围摊位预约”。
看来这位摊主是想在文艺汇演外围摆摊呀。
“叔,你这个摊位大不大?”徐远风问道。
“还行,不算大,但也绝对不小。”摊主回答着,眼睛盯着屏幕。
他并非不信任徐远风,而是渴望记住他的操作,以后若是还有这样的事情,便不必在寻求他人的帮助了。
“适中的位置,可以吧。”徐远风在几个小摊位之间找到了一块足够摆放烧烤摊的位置,点了下去。
“这样就可以了吗?”摊主有些不敢相信,看了看徐远风,又看了看屏幕。
“当然不是,因为我还没有确认呢,您确定就要这个位置了?”徐远风问道。
“当然可以。帮我确定吧。”摊主催促地说道。
“好的,确定了。”徐远风点下确认键,“不过你这个位置你还真不能不要,好位置也没有了。剩下的摊位都离音乐节出入口比较远。选这些位置的话,还不如继续留在夜市摆摊呢。”
“哎呀,谢谢你呀阿达西,太感谢了。”摊主结果手机,看着预约成功的提示,高兴得不行。
徐远风此时也才发现,自己居然被年纪这么大的人称为“阿达西”,看来这位摊主确实是急着找人帮他预订这个位置。
两人寒暄了几句后,徐远风便离开了夜市街。突然,他想起了什么。
这个摊主,有些眼熟,是不是在哪见过?
徐远风站在原地,思索许久仍没有答案。
最终,索性先拿着东西回去给尹秋看。
“也许你真是天才呢。”
对于尹秋来说,今天可真是个好日子。前有舞台搭建时那按部就班又如火如荼的景象,让她感到无比的安心,后有徐远风的那几张让她都赞叹不已的照片,让她感到十分的惊喜。
得到尹秋的夸奖,徐远风有些飘飘然——
“诶,我就是这么强,天生摄影圣体。”徐远风双手叉腰,昂起骄傲的头颅。
“好了,别嘚瑟了,”尹秋头也不抬,只是一味地翻看着这些让她惊叹的照片,“这些画面不知道多少观鸟人梦寐以求,结果你随随便便就碰上了,还真是……”
“是什么?”
“傻人有傻福啊!”尹秋感叹道。
“啊!你说谁傻!”徐远风佯怒。
两人嬉笑着,丝毫没有注意到阿依莎大婶悄悄地回到了家中。
“你们的关系不是挺不错的嘛。”
阿依莎大婶的感叹将两人从只有对方的世界中拉了出来。
“对了,我最近听说人民公园那边挺热闹的,是要办那个什么音乐节对吗?”阿依莎大婶看向尹秋,问道。
“没错,丝声驼铃音乐节。”尹秋回答道。
“对对对,就是这个,我在短视频平台上看到过。哎呀,真好啊,没想到我们这边也能像那些大城市一样,举办音乐节呢。”
阿依莎大婶不知道,出于成本考量,很多音乐节并不在大城市中举办,反而是大城市周边的小城市和市郊多一些。
但在阿依莎大婶朴素的世界观里,这样盛大的活动,只有一线大城市和逢年过节的二线城市才能举办。如今的喀什能举办这样的活动,也是好起来了。
在排练房,准备节目的众人同样感到十分高兴——他们的演出服到了。
热依罕站在镜前,反复检查着自己即将穿上的表演服装。
跟前的服装师已经将她的妆容打理得恰到好处,脸上是一层淡雅的底妆,眼线勾画得凌厉而又精致,睫毛上翘,既带有几分神秘感,又充满了力量和诱惑。
她的唇上渲染着玫瑰色,一如窗外那渐渐西沉的太阳,也似那天边燃烧着的云彩,温暖而明亮。她轻轻抬手,指尖触碰到唇缘,感觉到一种不属于她平时生活的陌生感。
不知多久没有参加这样的盛大的活动了,她似乎早已习惯了朴素的衣着,习惯了简单的生活,习惯了淹没在无数璀璨天才之中的平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