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石二鸟的一招。
林玉容唯一没想到的是,自己会命丧梅园。
周晟元脸色发白,扶额低头,一言不发。一旁的王夫人也是听得有些胆颤,想要开口驳斥那个丫头,却被杨韵飘过来的一眼震住了。
杨韵继续问道:“你去埋尸后,便照着原计划,开始去找方平安了,对吧,那在此期间,你家姑娘在做什么?”
“在……”
姜儿偷偷瞟了一眼周晟元。
周晟元这下是彻彻底底的醒了酒,仰头瘫在椅子上,哑声道:“在与我见面,是我拒绝了她给林家二姑娘下套。”
“你倒是会给自己洗干净!”王姨娘红着眼睛,咬牙切齿地说:“怎么,看我女儿没了,你一人说了算了?我告诉你,休想!今日你周家不同意那个法子,我绝不会罢休!”
“是,我的确不干净。”周晟元缓缓坐起身,“我拒绝她是因为我不想娶林薰了,倒也不是因为什么不能毁人闺誉之类,只是因为我对那阮家姑娘一见钟情。”
如此厚颜无耻的话,周晟元居然能神色自然地说出口。
连贺言都瞪大了眼睛。
“你简直无耻!”王姨娘指着周晟元鼻子破口大骂。
周晟元统统受着,淡然道:“才子配佳人有何不可?可不管我与容儿是如何的不欢而散,我也绝不会伤害她。当然,方才我说的,现在依然作数,我可以在将来给容儿一个名分,但不是现在。”
王姨娘气得手抖个不停。
杨韵摩梭了一下掌心的那枚戒指,问道:“你家姑娘可约了别人见面?”
姜儿立马摇头。
“所以一开始你说亲眼见到了方平安杀人,不过是吓得口不择言了?”杨韵再问。
“不是……奴婢,奴婢知道……出了这事,奴婢一定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所以奴婢只能尽可能照着姑娘的计划走,指望王姨娘能保一下奴婢。”姜儿期期艾艾道。
“我保你个头!你个贱婢,定是你在撺掇姑娘走这些歪门邪道!”王姨娘气急败坏地怒吼。
姜儿怕极了,看都不敢看王姨娘一眼。
吴氏突然起身,走到杨韵面前,从容道:“杨司马,可否借一步说话?”
“夫人想说什么,不如就在这里说。”杨韵低眉,“正如王夫人方才说的,既然我已经带着缉捕手追到了这里,那再想关上门来谈,就已经不可能了。”
“你!”吴氏大为震惊。
“来之前,我已经通知了林大人。”杨韵停顿了一下,看了眼贺言,说:“估摸着,这会儿已经在赶回来的路上了。”
“你好大的胆子!”吴氏的嘴唇都气得在抖。
可她奈何不得杨韵,只能拂袖,坐回了一旁的椅子上。
“两位夫人,事情其实已经水落石出。”杨韵又是一拱手,慢条斯理地说道:“阿南一案的凶手,乃是林家五姑娘和这个婢女姜儿,至于林玉容一案……”
杨韵震袖提手。
尚在屋外的那些缉捕手便阔步进来,几人当中揪着的,正是何功伟。
“这是……”
王夫人不解。
“我的人跟踪他,发现他在离开梅园后,回家立马收拾了行囊,想要带着爹娘离开滁州。”杨韵拍了拍贺言的肩膀,“其余的,还请贺司法来细说。”
贺言说了声是,随后解释道:“此人名叫何功伟,乃是周晟元的同窗,近年来一直用诗作策论等物,从周晟元处换取银钱。”
何功伟并没能撑多久。
几轮审问下来,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说了出来。
周晟元离席时,因为是要去见林玉容,所以身边并没有侍从跟着。何功伟看在眼里,急忙跟了上去。
起初何功伟并不是想行凶。
他只是……
受够了那种被人剽窃的日子。
尤其是在柳宗点破之后,他只觉得如芒在背,坐立难安。
但他跟着周晟元出去,见到的,却是周晟元与一个世家姑娘在小凉亭里厮混。光天化日之下,丝毫不讲礼数纲常。
何功伟觉得恶心,想要避让。
不曾想,周晟元与那姑娘在亭子里争吵了起来,两人不欢而散。
周晟元当时已经有了几分醉意,所以争吵时动了手,打得那姑娘趴在软垫上哭泣不止,好不惹人怜爱。
何功伟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
谁料——
林玉容第一反应是周晟元回心转意,回来了。
也正是因为林玉容那一句,晟元,给何功伟喊得血气往头顶冲,他当下就捡了地下周晟元动手时掉落的戒指,戴上后,三两下掐死了林玉容。
真杀了人,何功伟反倒越发冷静。
他一路尾随周晟元回了厢房,趁着周晟元休息,将那枚戒指悄悄塞回了周晟元的枕头旁,又在周晟元醒来后,溜须拍马了一番,哄得周晟元将戒指送给了他。
如此一来,周晟元的嫌疑越来越大。
周晟元酒量本身就不好,对酒后的事情记得更加不好,慌乱之下,周晟元只会越辩解越混乱,反倒坐实了杀人之名。
可何功伟没想到,州府居然没想抓周晟元。
惊惧之下,何功伟只能赶回家,收拾细软,带着爹娘离开滁州。毕竟何功伟知道人是自己杀的,若不能迅速定周晟元的罪,那事后周晟元万一反应过来,何功伟的下场只会比死更难看。
“你小子!”
周晟元气得冲到何功伟面前,揪住他的衣襟,“我待你不薄啊,你怎敢如此对我?你爹将死之人,是我给你钱让你救他!”
“你待我不薄?”何功伟面无表情地斜觑着周晟元,不屑道:“你的确救了我爹娘,可你是踩在我尊严上救的,我就像是你养的一条狗,一条会作诗会写策论的狗!”
那些赞誉本该是他的。
但周晟元这个酒囊饭袋,却只是因为有一个好出身,便轻而易举的用那三四两铜臭之物,悉数攫取了。
他恨。
午夜梦回时,他甚至能梦到孔夫子指着他鼻子在痛骂他不配读圣贤书。
“那些钱……不过是你手指缝里流出来的一点儿细碎。”何功伟啐了口,昂着头道:“若不是你这个好出身,你现在就已经在滁州大牢里了!你该谢谢你姓周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