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皆是瞳孔震动。
不等松虞有所反应,那诡丝的手已然搭在了缪戚的肩膀上。
“你——”缪戚扬起手来袖袍一挥,那神情扭曲的诡丝顿时被弹开数丈之远,咳了一口血痰在地上。
曾经叱咤三界的天地共主,此时神情已经从怔忡转变成了冷凝与愤怒。
区区一只诡丝,竟然把他当做自己的仆属,操控了他两千多年不说,甚至还想要夺走他的神躯!
“找死!”缪戚双眸再次泛上了猩红,回想起这些年罄竹难书的罪恶,他的心神瞬间被扰乱!
“嗬嗬嗬……”那诡丝满口鲜血,却如破风箱一般笑了起来。
即便是神,也同样会有负面情绪。
愤怒、悲伤、内疚、绝望、动摇……
只要有阴暗面,就有隙可乘。
更何况,是被诡丝操控千年之久的缪戚。
诡丝太了解他会因为什么而动摇了。
而且——
契约早已达成。
不是诡丝与缪戚的神兽契约,而是一旦缪戚重归神位,就要将神明神躯让给他的恶毒契约。
这个契约,是诡丝操控着人类齐钊立下的。
纵然人类齐钊和天帝缪戚不能一概而论,但他们的灵魂是同一个。
一旦被诡丝打上了契约烙印,便再无转圜的余地。
就像涂山俨先前所说,诡丝之所以没有能够掠夺神明的躯体,不是因为它们做不到,而是因为那时世间仅存妤黎神女这最后一位神明,且能力正好与他们相克。
可缪戚不是。
天帝缪戚比妤黎神女的位分更高,神力更强。
他可以不受九尾狐魅术幻术的操控,可他没有克制诡丝的能力。
一个强大永生且掌握着世间权柄的肉身,完完全全是诡丝最理想的附着体。
从涂山俨的肉身中突然窜出一抹黑色,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极快地没入了缪戚额间。
二者的灵魂在神明的身躯里剧烈缠斗,不消一刻,神光便慢慢熄灭。
缪戚败了。
刻入灵魂的契约,即便是天帝缪戚,也无法摆脱。
但是在灵魂彻底消散的那一刻,缪戚主动解开了他身上另外两个契约。
同样在刚才被抽走神力的苜圭突然感觉身上一松。
束缚着他千百年来忠诚于人类齐钊的契约,消散了。
“抱歉,这些年,让你们干了如此多违背初衷的恶事。请代替我,向他们说声对不起……”
重伤躺在贝壳空间里的元诏,在昏迷中隐隐约约听见了这句话。
众目睽睽之下,涂山俨的肉身瘫软了下去,而天帝缪戚缓缓地抬起了自己的双手,活动起了五指与脖颈。
“神明肉身的感觉,真不错。”诡丝缓缓勾起了嘴角,属于神明的威压顷刻间爆发,将所有人牢牢压制,几乎按入地面。
苜圭目眦欲裂:“你竟敢!”
“有何不敢?”诡丝的神情闲适,“作为我更换肉身的庆祝,今日我便告诉你一些真相吧。”
“你以为,你将松虞和邵星阑送入两千年前,就能让他们发现齐钊的真面目,助你阻止他的行动?”诡丝的脸上扬起恶毒的笑容来,“你以为,我一直冷眼旁观你的所作所为,是同样对齐钊有所不满,所以才无动于衷吗?”
“有件事我还得谢谢你,多谢你助我从妤黎神女的禁制下苏醒,若不是你,我又怎么会正好发现这世间还有个拥有完整神格的人类,又怎么会一步步操控着他将你与元诏唤醒,助他重铸神躯,再让我取而代之。”
“你什么意思?”松虞高声质问。
什么叫做苜圭助诡丝从妤黎神女的禁制下苏醒?
诡丝慢悠悠道:“我夺了涂山俨肉身之后,未曾参与上古大战,而是避世不出,未曾被发觉剿灭。只是后来妤黎神女设下禁制,害我陷入长眠,直到两千年前,一个拥有神兽血脉的半妖因为重伤,鲜血滴入我的沉眠之地,将我唤醒。”
苜圭的手心紧紧握住,尖锐的指甲将自己的掌心刺得鲜血淋漓:“你说的难道是……”
诡丝残忍地笑了起来:“没错,那个将我唤醒的半妖,就是被你从两千年后送去的邵星阑啊。”
邵星阑猛地抬头看向了诡丝。
松虞的脸色巨变。
当时她被烛龙印记卷入时空缝隙,龙渊剑脱手而出,将身后的邵星阑肩膀捅了个大洞,让他差点因为失血过多而死,却没想到他流出的大量鲜血居然在无意识间唤醒了这只诡丝!
苜圭的脑子一片空白,浑身颤栗起来,手脚陷入冰冷,徒然地张了四五次口,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一心想着要借助外界的力量将脱离初衷的主上扳回正轨,却没想到造成这场悲剧的终端,竟然是他自己!
苜圭粗重地喘息了起来,血丝如蛛网一般攀满了双眼。
真相带来的绝望让他突然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义无反顾地向诡丝冲了过去。
“不自量力——”诡丝轻飘飘地抬手,想要将苜圭的攻击压制下去。
然而变故突生,这只绝望的陆吾献祭出了他的万年兽丹,毫不犹豫地引爆!
诡丝的脸色微微变了,但他仍然自信自己的神力,抬手下压——
“砰!!!”
在那一瞬间,元诏突然出现,用全部的神力设下结界挡在了众人身前,试图让他们免于兽丹爆炸的波及。
只是那爆炸的力量太过强横,本就已经受伤的元诏仅仅抵挡住了两秒便被弹飞出去。
松虞将龙渊剑插入地面,全身的信仰之力顷刻间全部释放,这才勉强抵住。
而那过于自信的诡丝却被炸飞数米之远。
他的脸上露出了惊愕的表情。
天帝缪戚的神力,为何会敌不过一只陆吾自爆兽丹的力量?
涂山俨缓缓站起身来:“每一位上古神陨落之前,都会将自己的大半神力交由下一位继任者。而妤黎神女,继承了千万年来所有上古神的神力,包括天帝缪戚的神力。”
“可妤黎神女的神格也在那诡丝身上。”松虞也摇摇晃晃地起身。
涂山俨微微笑起来:“可她那份神格上,只残留了几分神力。”
“其余的,都在我身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