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牛车晃晃悠悠地驶进了村庄,速度不快也不慢。
此时正值下工时分,村子里的人们正三三两两地结伴往家里走去。
那些走在路上的村民们,目光不约而同地被牛车上的几个人吸引住了。
其中有一个名叫沈一言的,他一看见坐在牛车上的沈自山,立刻快步走上前去,满脸关切地问道:“山子,你的伤怎么样啦?有没有感觉好一些?这到底是咋回事儿呀,怎么会受伤呢?”
从他那焦急的神情可以看出,这份关心绝非虚情假意。
沈自山脸上露出了一抹真诚而温暖的笑容,轻声说道:“一言哥,别担心,我已经没啥大碍了,回家后好好休养一阵子就行。”
听到这话,沈一言那颗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下来,连连点头道:“那就好,那就好!只要你没事儿,我们大家也就放心啦。”
“本来打算去医院看望你的,地里在忙碌着,不好走开。”
“没事,我知道村里忙,回来也可以见得到,”沈自山看了看车夫,“我们就先回去了。”
沈自山知道自己不能让人家一直等着,便略带歉意地说:“一言哥,不好意思哈,咱们回头再聊,我得先回去了。”
沈一言赶忙侧身让开,一边挥手一边叮嘱道:“行,山子,你快些回去歇息吧,等过会儿我有空了就去看看你。”
说话间,牛车继续缓缓前行,不多时便来到了沈重家的门口。
只见沈家的两个儿子和儿媳还有三个孩子正围坐在一起吃午饭,当他们看到这辆载着几人的牛车停在家门前时,纷纷抬起头来张望。
钱阿花眼神有些躲闪不定,因为她心里清楚,今天婆婆没在家里,所以她趁机做了好几个香喷喷的鸡蛋,这会儿正心虚着呢。
钱大妞一下车便头也不回地径直走了进去,甚至连帮忙将车上的人搀扶下来这样简单的事情都懒得做。
沈自山望着她远去的背影,眼神愈发黯淡无光,仿佛被一层阴霾所笼罩。
马阿宁则显得格外小心谨慎,她慢慢地从牛车上挪动着身子,好不容易才双脚着地站稳。
随后,她转过身来,毫不犹豫地伸手去扶沈自山,那关切的神情溢于言表。
而站在一旁的沈重看着这一幕,心中不禁暗暗叹气,对于自己这个老妻的行为感到十分无奈和无语。
他心想,无论如何,就算再着急,也应该先把儿子扶下车,并妥善安顿好啊!怎么能如此对自己儿子。
就在这时,钱大妞风风火火地跑进屋内,一眼就瞧见了摆在桌子边上的那盘香喷喷的炒鸡蛋。
顿时,她怒不可遏地大声吼道:“好你个贱蹄子,趁着老娘不在家的时候居然把家里的鸡蛋全都给霍霍完了!看我今天不好好收拾你!”
听到这番责骂,钱阿花倒是一点儿也不畏惧,她向来就是家里最为敢说的那个人。
只见她挺了挺胸脯,理直气壮地回应道:“娘,您可别这么说呀!咱们天天都得上工干活儿,累得要死要活的,一点油水都没有,身体都快要熬不住啦!吃几个鸡蛋补补身子难道不行吗?”
说着,还故意瞥了一眼身旁噤若寒蝉、如同鹌鹑一般不敢吭声的大嫂。
嘴里嘀咕着,“胆小鬼。”
钱大妞满脸怒容地抄起一旁靠立着的扫把,二话不说便朝着钱阿花狠狠地挥去。
而钱阿花则像是一只灵活的猴子般,左躲右闪,巧妙地避开了钱大妞那来势汹汹的扫把攻击。
她的手中还紧紧握着一双筷子,从桌上的盘子里猛地夹起一大筷鸡蛋,迅速塞进自己那张不停咀嚼的嘴巴里。
见此情景,钱大妞心中的怒火愈发熊熊燃烧起来,她咬牙切齿地加快了脚步,挥舞扫把的力度也变得更大、更猛了。
然而,钱阿花却似乎完全没有把钱大妞的愤怒放在眼里,依旧我行我素地一边奔跑着,一边用筷子不断地扒拉着碗里的饭菜,吃得津津有味。
岁月不饶人,尽管钱大妞一开始气势如虹,但毕竟年纪渐长,体力有限。
才追了一小会儿,她就感到双腿发软,呼吸急促,渐渐使不出力气来了。
最终,她不得不停下脚步,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就在这时,马阿宁和沈重小心翼翼地搀扶着沈自山缓缓走进了屋子。
一见到沈自山,钱阿花竟然毫不顾忌的跑上前,完全不怕钱大妞上来打他。
看着他腿上打着的石膏,面露讥讽之色:“哟呵,三弟这不是回来了嘛!瞧瞧你这腿,都打上石膏了啊!啧啧啧,这下可好,这工作怕是要保不住咯!”
听到这话,马阿宁顿时气得火冒三丈,她瞪大双眼,怒视着钱阿花。
“二嫂,山哥的工作用不着你来瞎操心!你有这空闲时间,还是多关心关心你自家的那俩孩子吧!”
“你看看,你把你家闺女送到她姥姥家这么久,到现在都还没接回来呢!别等到回来的时候,又像去年一样瘦的不成人样。”
钱阿花听了马阿宁的话眼神闪躲,“瞧弟妹说的,我家闺女去她姥姥家,那是过好日子,怎么可能会瘦?”
“但愿如此,”马阿宁不想跟他再争辩下去,“山哥,我扶你去房间休息,等会儿我给你做点吃的送进来。
“嗯,”沈自山不敢把重量全部压在自己怀孕的媳妇身上。只能辛苦老爹了。
即便如此,待将人小心翼翼地搀扶进房间后,马阿宁已然是满头大汗,额头上晶莹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浸湿了她鬓角的发丝。
而此时的沈自山心中充满了深深的自责与愧疚。
他佯装腿部受伤,本以为只是简单的测一下人心,却未曾料到这会让怀有身孕且即将临盆的妻子如此辛苦劳累。
“媳妇儿,累不累啊?”沈自山满含心疼地轻声问道,目光紧紧锁住眼前这个为他默默付出的女人。
马阿宁温柔地笑了笑,那笑容如春日暖阳般温暖人心:“我不累,你是不是饿了?我出去找娘要些食材来,煮点好吃的给你。”
说着,便转身准备出门。
“辛苦媳妇儿了……”沈自山满心感激地望着她的背影喃喃说道。
“哎呀,说这些干啥?咱们可是夫妻,哪用得着这般客气。”
马阿宁回头嗔怪道,随后又看向坐在一旁的沈重,“爹,我先去做午饭了,您帮忙照看下山哥。”
沈重点点头,挥挥手示意她快去忙。
然而此刻的沈自山心里却是倍感心寒。
平日里,他对待大哥、二哥以及他们的孩子们可谓是尽心尽力,关怀备至。
可如今自己受了伤,在门口眼巴巴地看着身怀六甲的妻子艰难地扶着自己一步步走进房间,而那二人竟只顾埋头吃饭,连一句问候或者伸手相助的意思都没有。
想到此处,沈自山不禁暗自叹息摇头。
以后就当陌生人相处,沈自山心里默默下着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