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不渴~
傅重峦说完后,肖从章的脸上一直凝着的平静才泛起一丝涟漪。
他朝傅重峦走了过来,当着傅重峦的面,抬手拿走了他方才喝过的那杯茶。
傅重峦甚至来不及出口阻止,肖从章已经递到了嘴边,仰头一饮而尽了。
肖从章喝完,伸手将杯子放回傅重峦身后的桌子上,因为俯身的缘故,二人被迫靠的再近了几分。
似乎只要傅重峦稍稍抬头,彼此的呼吸就能交汇的程度。
看傅重峦不说话了,肖从章垂眸看着他,问了句。
“不是给我倒的吗?我不可以喝?”
傅重峦被他这话弄得头皮发麻。
你当然可以喝,但那是我喝过的啊!!
就算是当初的旬昇,也不会跟傅重峦共饮一杯茶啊!
感觉眼前的气氛有些怪异,傅重峦抬眸看了肖从章一眼,便捂着胸口弯身低头轻咳了起来。
借着动作的缘故,离肖从章稍稍远了一些。
不知为何,直觉告诉傅重峦,还是离此刻的肖从章远一点为好。
咳了半天,傅重峦把自己弄的眼尾含泪,红着眼直起身回过头看向肖从章,语气里略带控诉。
“肖将军若是渴了,这桌上的一整壶都可以给你喝!”
说着就要抬手给他倒,被肖从章伸手抓住了腕骨摁在桌上。
傅重峦抬眼瞪他,肖从章才慢悠悠的说了句。
“我不渴了,阿宁。”
“你今夜究竟要干嘛?”
傅重峦彻底没了脾气,冷声问道。
肖从章对上他在烛光下略深一些的瞳孔,顿了顿,才继续说道。
“方才我去探望伯父,他的确有话让我带给你。”
听到这话,想起还在牢中的盛太傅,傅重峦冷静了下来。
肖从章望着他,平静的转述到:“他让我告知你,无论明日的结果如何,让你不必过度在意,他相信陛下,也相信清者自清。”
“若他当真回不去,便让你同伯母离开上京,不要被卷进上京这场风波里。”
肖从章三言两语的说话,他的语速并不快,甚至是边观察傅重峦边徐徐说完的。
听完一切的傅重峦神色几乎没什么变化,只是朝肖从章点了点头,想了想,还是露出一抹果然如此的笑。
“我能猜到,父亲定然会这般说。”
说完这句,傅重峦抬眸看向肖从章,从他毫无波澜的神色中,皱起眉思考了一会,问道。
“除却这个,肖将军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齐题还在外面虎视眈眈,肖从章眼下待在盛府并不稳妥,是以傅重峦只想让他赶紧说完赶紧离开。
肖从章静静的看了他一会,忽的就开口说了句。
“明天,你想让他活吗?”
此话一出,傅重峦的思绪一滞。
尽管肖从章没有点名道姓,但傅重峦还是能明白,他是在说齐题。
如果明天按照傅重峦预想那般,齐题的陷害之局落空,下场无非就是处死或者流放。
可无论是哪种结果,对肖从章来说都无关紧要,可对傅重峦来说,却有一定的区别。
他还有一些疑问要同齐题问明白。
原身盛宁的死,还有如何利用的云冬,他先前到底做过什么,他背后之人到底是谁,这些问题,只有齐题暂时活着,他才能得到答案。
但如果是作为盛宁,是不需要这些答案的。
肖从章今夜过来问这个问题,定然是起了疑心。
傅重峦对上肖从章幽深漆亮的眼眸,从里面模糊的倒影中,他看到了自己苍白无比的脸色。
肖从章知道了什么?或者说他为何要这么试探他对齐题的态度?
傅重峦仔细的回想了这段时日在肖从章面前的表现,并没有太过明显的暴露。
暂时找不到头绪,傅重峦只能下意识的避开回答。
垂下眼皱了皱眉,傅重峦露出几分为难和纠结,轻声说道。
“这也不是我能左右的,肖将军,你问错人了……”
身侧的肖从章没了声响,只是沉默了下来,只余下一道略重的呼吸声。
傅重峦忽的有些恍惚,不敢抬头去看肖从章此刻的神色。
良久的沉默过后,他听到了肖从章一声夹杂着叹息的话。
“好,我知道了。”
说完,肖从章没再问其他,而是转身往外走去。
傅重峦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心中的迷茫和愧疚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是不是,应该再信任肖从章一点?
毕竟,直到现在,他都没有表露过要除掉自己的想法。
傅重峦抬手摸上砰砰直跳的心口,剧烈的跳动如同陷入了病中的症状。
纠结的想了许久,傅重峦才说服自己。
再等等吧,再等一段时间,只要他能确认肖从章不会伤害他的时候,他会告诉他,他是傅重峦而非盛宁的……
肖从章走出来的时候,齐题依旧等在院内。
看见肖从章时,阴沉的脸上才露出一抹不浅不淡的笑,透着几分虚伪。
“肖将军同阿宁竟这般有话说……还真是让人感到意外。”
肖从章走到他面前停下,微掀眼皮,用泛着寒意的目光看向他。
“不过只是多说了几句话而已,齐大人未免管得太宽了。”
齐题不以为意的笑了笑。
“是吗,可能是阿宁平时只愿意听我的话,所以下官才对肖将军多问了两句。”
肖从章听他这般说,眼底露出几分带着杀意的寒光。
因为齐题眼底露出的意思,分明只当盛宁是可以唯命是从的傀儡,从不把当一个独立自主的人来看。
许是达到了目的,齐题望着脸色黑沉无比的肖从章,反倒笑的淡然玩味。
“还望肖将军莫要见怪才好……”
他的话好似意有所指,肖从章听的微微皱眉。
二人无声的隔着一段距离对视了片刻,最后只见齐题抬手朝肖从章作揖,以一副胜者的姿态,眼底幽深的从容笑道。
“夜已深,肖将军还是早些离开的好,毕竟雪夜路滑,万一不小心出了意外,便不好了……”
面对齐题若隐若现的挑衅,肖从章对此倒是依旧淡定,只是冷冷的瞥了眼他,发出一声格上位者轻蔑的气音。
肖从章并非那等只会意气用事的人,越到重要关头,想要激怒他,实在是件难事。
肖从章没在理会齐题,只是迈步离开时,侧眸扫了眼身后的屋内,眼底晦暗了片刻,才往外走去。
直到背影消失在院门外,齐题的视线都紧紧的盯着肖从章,生怕他还会突然走回来。
听到院中的说话声小了,傅重峦这时才从屋内出来,一副恍然未觉的模样,一脸疑惑的看向齐题。
“子越哥哥……肖将军何时走的?”
齐题听到他的声音,转头笑意很淡的朝他笑了下,没有说话,只是走过去看着傅重峦,忽的低声问了句。
“阿宁,明日若我不能救出老师,你可会怨我?”
傅重峦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僵硬,适时的顿了片刻,才垂首摇了摇头哑声回答。
“我……不会的,我知道子越哥哥已经竭尽全力了……”
傅重峦说着,抬头对上齐题略含深意的视线,澄澈的眼底露出一丝神秘之色。
唇边微微勾起一抹笑,傅重峦意有所指的说道:“不论结果如何,明日结束后,我都会送子越哥哥一份厚礼的……”
齐题有些意外的皱了皱眉,仔细想了想,一时猜不出傅重峦这句的另一层含义,只好浅笑着作罢。
抬手揉了揉傅重峦的发顶,齐题依旧温声有礼的说道。
“阿宁,你知道的,我并不在乎这些虚礼,你只需要记住,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两个的将来,可好?”
傅重峦一脸“无辜纯真”的点了点头,唇边的笑意深了些。
齐题并没有发现异样,如同往常一般,说完话后,找了个借口。
“那我先回去了,等明日一切结束之后,我再来看你。”
傅重峦依旧笑着,面对齐题时信任钦慕的模样。
直到齐题离开,面上一张挂着的笑脸才敛去,眉目间如同染了一层疏离的寒霜,带着几分清冷孤傲。
庭院外的气息带了无形的冰冷,傅重峦仰头看向天上不知何时出现的一轮残月,眼底的光明灭变幻。
凄冷的月光将他的身影拉长,融散在雪地里,遥遥看去,背影都染了几分薄霜。
更声将起,天将骤明,谁恶谁善,且要看明日那场戏谁才是主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