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试着动了一下脖子,发觉很痛,又再试着张了张嘴,发觉还是很痛。
龙椿在心里苦笑一声,只道重伤那夜竟不是做梦,她是真的走了背运,遭了大灾了。
陆妙然看着坐在电椅上失笑的女人,越看越觉得她疯的不轻。
她眯起眼来后退一步,脚下的高跟鞋在冰冷的水泥地面上,踩出咔哒的声响。
恍惚间,阴冷牢房的高窗内射下一道天光。
龙椿脏污的面目被这道天光照亮。
其肿大的下巴和口鼻下干涸的血迹,为她这张本就不出众的脸,更添了一丝可怖意味。
陆妙然皱起眉头,不明白韩子毅怎么会看上这等货色。
这女人虽不丑陋,却也并不美貌,除却身形修长之外,便没有什么出挑的地方了。
龙椿见眼前的小姐一句话不说,只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看,便先一步开了口。
“好渴,有水吗?”
陆妙然一愣。
“你跟我说话呢?”
龙椿也愣了,她左右看了看这间逼仄腐臭的牢房,见四下无人后,便道。
“不然呢?”
陆妙然两手背后提着包,忽而便觉得可笑起来。
“小姐,我并不是请你来做客的”
龙椿忍着疼舔了一下嘴角,发觉自己渴的舌头都涩了。
整根舌头跟木渣条子似得戳在嘴里,难受极了。
她疲惫一叹,又极力活动着唇齿说道。
“我知道你不是请我来做客的,但你既然请我来了,又没立时三刻弄死我,那就说明你留着我这条命还有用,是吧?”
陆妙然歪头一笑,目光晦暗带着嫉妒。
“是”她说。
“那你给我口水喝怎么了呢?横竖你还要审我,就给我喝一点吧”
陆妙然闻言冷笑一声,转身便去了牢房外。
片刻后,一个穿着国军制服的小兵走了进来。
他手里端着一只巴掌大的搪瓷盆,里面晃晃荡荡的盛满了水。
这水看着倒还清洁,只是搪瓷盆边却有食物残渣一类的污迹,瞧着不干不净的。
陆妙然跟在小兵身后,她笑着看小兵将搪瓷盆送到龙椿嘴边,又在龙椿张嘴的一瞬说道。
“这是狗碗里的水,你......”
龙椿闻言礼貌性的点了点头,而后便不等陆妙然把话说完,就张嘴把水喝干了。
陆妙然怔住。
“你!?”
龙椿喝完水抬头,又问:“还有吗?这个盆太小了”
陆妙然见状荒唐的瞪大了眼睛,当即问道。
“狗喝的你也喝的下去?”
龙椿愣了。
“......狗都能喝,不就说明没下药吗?”
话音落下,陆妙然和龙椿两两对视,彼此的眼神都很迷惑。
陆妙然这辈子都没有受过饥寒之苦,更没有沦为谁的阶下囚过,她的生活没有阴暗面。
活了这二十多年,她受过的最大折磨,也不过是韩子毅对她的不忠而已。
她不知道人被逼到绝处的时候,是连尿都喝的下去的。
更不知道狗碗里的水,之于真正干渴的人来说,几乎都算得上是甘霖了。
龙椿从陆妙然荒唐的神情中看出了一丝端倪。
她几乎可以肯定,眼前的小姑娘没有任何刑讯逼供的经验。
她或许就没想到过,在这个世上还有往水里放药这种折磨人的招数。
她能想到的最恶毒最羞辱人的方式,也只不过是用狗碗给人喝水而已。
一瞬间,龙椿放松下来。
她想她已经认出眼前人是谁了。
除却这张大小姐特有的天真面孔之外,她还看到了她包上挂着的米奇老鼠玩具。
龙椿垂下眼,脑子飞快转动起来。
她不知道韩子毅和这个女人相处到了什么地步。
为免露馅儿,眼下她还需小心答话,绝不能拖了韩子毅的后腿。
陆妙然怔愣了一会儿后便回了神。
她再度凝视起龙椿的脸,只觉得自己方才真是傻了,她居然还给她水喝?
想到这里,陆妙然便不服输的走到牢房门口的操作台上,找准一个红色按钮摁了下去。
按钮降下的一瞬,一股电流窜袭了龙椿的四肢百骸。
刹那间,龙椿只觉全身的皮肤犹如针刺一般,爆发出一阵皮开肉绽的痛楚来。
龙椿能忍疼,但忍不了这么刁钻的疼。
她大叫一声,四肢不受控的颤抖起来。
陆妙然闻声便笑了,她兴致勃勃的回过头,又迅速走到龙椿身边欣赏她的狼狈。
刚才狗碗里的水没有羞辱到龙椿,但这一下电击,却结结实实的弄疼了她。
在龙椿手脚抽搐的几分钟里,陆妙然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灿烂。
她的笑容里透着一种天真的残忍。
就像是一个懵懂无知的孩子,忽然伸手抓住了一只小虫,之后便无意识的做起恶来。
她扯掉它的翅膀,撕下它的对足。
倘若条件允许,她还会将它装进一只透明的玻璃罐里,眼睁睁的看着它缺氧而死。
龙椿被电的头皮都要炸了。
等再度平静下来的时候,她便茫然的发现,自己下身又多了些秽物。
陆妙然背着双手,脸上笑意未褪。
她看着龙椿,如同看着玻璃瓶里将死的小虫。
“你和韩子毅是什么关系?”陆妙然问。
龙椿被电的嘴唇发木,脑子里却还尚存理智。
她喘息片刻,又不屑一笑,只道。
“呵,你既然能绑我来,难道还不知道我和他是什么关系吗?”
陆妙然居高临下,方才建立起的胜利者姿态,恍然生出一丝裂痕。
“你们已经离婚了”她决然道。
龙椿仍笑着,神色极尽轻蔑。
“他说离就算是离了?他以为他能甩掉我?当初他利用我坐上了平津军司令的位置,如今又弃我于不顾,转头便娶了你,他借着你们陆家的门户进了南京政府,陆小姐,你不妨好好想一想,我的今天,会不会就是你的来日?”
龙椿自问这番话算是滴水不漏,却仍小心观察着陆妙然的反应。
她生怕自己说错了话,反倒害了韩子毅。
陆妙然闻言顿了顿,再抬眼时,她又问道。
“你们离婚后,他去北平看过你,对不对?”
龙椿冷笑:“是,我用平津军大营威胁他,他还敢不来吗?”
“你威胁他?”陆妙然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