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问,萧姨娘点了点头,临到口中的话,却啧了一声:“见到了。”
“只是有些出入。”
“过几日待你见着了,便知晓了。”
伴着月色,于清辉阁楼阁之中,安陵容眯起了眼睛,伸开了她的手指,从前倒日日想保持着清醒,今日倒是想醉上一醉。
日日殚精竭虑,谋求算计,让她越发的沉静,内忧外患,王府存亡。
无论是前世的制香冰嬉,又或者是这一世的权谋之术,人,都是为了过得更好,没有人不希望过得更好。
她的长睫倒映在酒杯中,一杯又一杯,起初,萧姨娘还能跟随着安陵容的脚步喝上几盅,而随着安陵容一声又一声的:“玉墨。取酒来。”
垸桌上摆了一排的酒壶,安陵容的眸中神色迷离,她倾斜着身子,熏醉的笑容更加灵动缥缈,褪去了原先的从容沉静,更像是她原本的样子。
酒正意浓,浮桑酒的后劲大,垸桌上的萧姨娘和安子轩已经东倒西歪的趴着,安陵容手持杯盏,浅酌慢饮,一时兴起,那琉璃盏拔高了几步,里头的佳酿如丝线清泉,一缕缕渲泄而下,尽数没入檀口。
偶有残酿,顺着那吉服正襟隐入了脖颈,一时之间,吉服的庄严和美人的艳繁在这一刻交织。
她酒意正浓,丝毫不掩饰魅色,素手掐做兰花指,眼角媚意风情万种,一手拍打着桌案一角,吊着嗓子,唱着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劝君折枝~
清风上南枝~
处处是相思~
灯火阑珊处你我共作诗~
玉墨听着声音匆匆上了楼阁,脚下踏过一地的杯盏,见安陵容这般,便知晓她已经喝醉,福晋的苦楚她看在眼里,只好搀扶着安陵容下了那旋转乌木楼梯。
刚下楼梯,却见了允袐披着一件玄色蟒袍外衣,手提着灯笼,适才允袐在含凉殿中,听着了这随着风声来的若隐若现戏腔,才提着灯笼来了清辉阁。
玉墨见着允袐,脚下步子一顿,瞥了眼允袐,又看了眼安陵容,正要行礼解释,允袐狐狸眼之中的瞳孔被灯笼和月色映染出润泽,他二话不说,将手中的灯笼塞到了玉墨的手中,众目睽睽之下,摩挲着下巴,深深点头:“似乎抱福晋回含凉殿,更能体现本王的风姿。”
随后,玉墨感觉手上一轻,那头小王爷已经抱起了安陵容,任由安陵容的头靠在他的肩膀之上。
“王爷,王爷。”玉墨跟在允袐的身后,脚步声急促。
温香软玉入怀,允袐那双眸子变得更加幽深,而安陵容一只手,抚上了允袐的脸颊,醉眼迷离的端详了半天,那张脸在她的眼中来回变幻,她啧了一声,又带着赞赏,是比前世的甄珩好看,美色误人,美色误人。
她呢喃着:“美色误人。”
这话听得允袐眼中窃喜,他就说嘛,他的风姿,狭长狐狸眼越发的上挑,没想到他的福晋醉酒后居然是这样的小女儿娇态,只是,他眉头皱了皱,摸着安陵容的细腰,掂量了怀中重量,只是,太轻了,还是不够。
清浅月色中,身长玉立如修竹的小王爷,怀抱着鲜少迷离的美人,朝着含凉殿正室而去。
二人刚刚入了含凉殿,玉墨还想再跟,却被允袐抬腿,已经关上了含凉殿的门。
“吱呀”一声,玉墨抿了唇摸了摸鼻子,望向近在咫尺的门,转身站在一旁,开始守夜当值。
含凉殿正室内,重重帐幔被撩起,安陵容被放至在厚重绵软的床榻上,眼角眉梢更加流露着媚,允袐上前为她拆卸下那鬓发上的珠翠,忍不住出声道:“别动。”
安陵容笑得更艳了,这一瞬,她的红唇溢出了一声轻唤:“动一动怎么了?”
她的素手勾上了允袐的脖子,将允袐带动着滚落在床榻上,随之掉落在地的是一声冰凉的珠翠声音。
是允袐刚刚拆卸下来的珠翠,安陵容迷离的莹白如葱的指头,抚着允袐的眉,欣赏半天,眼中神色一会欣赏,一会又失落。
一会勉力的托着她的香腮,啧了一声。
“你想说什么?你说便是。”允袐声音中带着暗哑。
安陵容娇笑道:“你长得倒挺好看的。”
“要不,送去南风馆吧。”
允袐的眉前一瞬扬起,后一瞬听着这句话,后槽牙紧咬,安陵容浑然未觉,醉醺醺的拆下了脑后钗环,任由青丝洒落脑后,起身将吉服脱下,才躺在床榻上,朝着允袐勾了勾手。
允袐的眼神幽暗,他倒要听听,他的好福晋还能说出来什么虎狼之词。
只听得红唇娇软,却溢出几个字:“让好颜色的王爷也尝尝以色侍人的好处去。”
黑暗之中,允袐的后槽牙咬得越来越狠,这就想着发卖自己了?
要送自己去南风馆了?
他看着始作俑者,转身沉沉睡去,青丝散落在两旁,心下恨得牙痒痒,和衣躺下,又在觑见安陵容未曾盖缎被,上前将那缎被往安陵容身上盖了盖。
他在黑暗之中辗转反侧,又觉得缺了些什么。转身将手搭在安陵容的腰上,闻着不知名的香味,心中又暗恨他自己不争气。
下一瞬,算了,不争气就不争气了,是他的福晋。
二人兀自沉沉睡去,一夜好眠。
春末的风带着夏季将至的燥意,吹得含凉殿正室花圃之中紫薇树越发亭亭玉立。
拔步床上两个镂空银制香球,下垂着红色穗子,随着一只素手拨弄开了帐幔,继而扶上了眉心,脑子昏昏沉沉,却看着一旁的允袐的手还搭在自己的腰上,安陵容毫不留情的将那只手挥开。
怪道一夜睡得甚是乏累。
允袐的手被拨动,弹到了琦玉杆上发出咚的一声,他也从好眠中醒转,玉墨听着内室的动静,带着身后的几个丫鬟入内,备上了一碗醒酒汤,又觑着王爷的反应。
安陵容下了床榻,坐在了红木祥云纹梳妆台前,漱口梳妆,独留允袐一人看着因被砸到琦玉杆而发红的指节,暗道一句这个福晋人前人后两个样,他想起昨夜他不争气的样子来。
从前一个人居住在含凉殿没什么,如今多了一个人,习惯了以后,却怎么也改不过来。
习惯真可怕。
他起身,穿上了蟒袍,含凉殿正室外安子轩已经在等着了,背着竹节书箱,跟在允袐的身后。
安子轩不敢抬头直视允袐,只是低垂着头恭敬的跟着,今日似乎这位小王爷心情不怎么愉快,允袐周身都是郁郁之色,他蟒纹靴一听,安子轩的唇抿了抿,却听允袐转过脸来问道:“你,额,本王的福晋是个怎么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