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后，秦伯安插在北蛮的探子也传回了消息。
探子说，北蛮没有一点要打仗的迹象，也没有听到丝毫这方面的消息。目前境内唯一有调动的就是大皇子辖下的虎师一部，约两万人马，说是为了转换牧场。
随后魏将军的消息也到了，一起到的还有一封奏折。消息的内容和秦伯送来的大致一样。不过他还细说了虎师一部新牧场的位置，就是距离大梁重逾关百十里路的平谷坡。
沈湛知道大皇子的虎师。那是北蛮的精英，有十万之众。其中的一部有两万人，都是装备精良的铁骑，更是精英中的精英。这也正是大皇子敢和太子完颜云烈叫板的底气。
若是这支队伍对大梁偷袭，短时间内大梁军队必定吃亏。
西北是祖父守了一生的地方，也是他第一次走上战场的地方。无论如何那里都不能有闪失。
沈湛连夜去见了祖父。两人一直聊到深夜。
第二日下朝后，沈湛带着魏将军的奏折去见了梁帝。
梁帝看了折子，又听了沈湛的汇报，皱眉道：“两国自互市以来，北蛮人生活几近安定。听说今年那边也风调雨顺，并非灾年。若是此时有所动作，必定是大皇子所为。”
“陛下所言极是。”沈湛刚说一句，梁帝将奏折“啪”的拍在桌案上：“陛下？”
沈湛顿了顿，又道：“习惯了。父皇勿怪。”
梁帝缓了神情，向后靠了靠，觉得舒服多了。
沈湛继续道：“北蛮皇帝年迈，大皇子手握重兵，便不将太子放在眼里。只是他若真对我们出手，目的何在？如此夺位的关键时期，他不可能把兵力用在夺我大梁地盘上。”
梁帝眯眼：“的确。他首要目的应该还是与太子夺位。这次调兵与他夺位会有什么关系？”
“……父皇，之前北蛮那个死了的细作，究竟要找什么我们尚且不知。会不会与这件事有关？”
“酒楼那个掌柜还没有招？”
“没有。”沈湛垂眸道：“那几个死士的身份也没确定。只要查明死士身份，就能找到通敌叛国的人。”
沈湛心中暗叹。他知道是谁，但是他却不能说。不只是他，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下，萧廷之这些臣子也不能说。
“朕正在查。应该很快就会有眉目。西北之事，你和老将军情况比较熟，你们研究个章程，看看如今怎样处理好。”
沈湛拿出袖中的折子：“父皇，昨日一收到消息，我便和祖父研究过了。这是我们的想法。”
梁帝接过来一看，满满的两页，心下大安。
“好。朕稍后再仔细看看。”他将折子放下，满脸慈爱道：“湛儿，今年的祈福大典朕想让你主持……”
“父皇！”沈湛闻言忙低头抱拳：“您答应儿臣的，只做大将军。”
梁帝看着他戴着皇子冠的头顶，半晌叹气道：“先不说这个。但是作为皇家子嗣，皇族历史你还是要知道的。这本书你拿着，找时间看一看。”
沈湛低头，就见手边递过来个小匣子。
乾公公又向前送了送：“大皇子殿下，快拿着谢恩呐。”
沈湛无奈，接过来塞进了袖子：“儿臣谢父皇。”
天气日渐凉爽，一群群的大雁结队南飞。
方嬷嬷指挥几个小丫鬟晾晒秋衣。秦楠带人又送来了一车银丝炭。
看着秦楠远去的背影，方嬷嬷笑着称赞：“小秦管家做事真麻利。”
许静婉嘴里应着。心道，这可是暗卫营训练出来的人，又在太子府历练了这些年，当然不一般了。
一回头，就见正在晾衣服的秋姑姑，正定定望着跟马车一起远去的背影。
她抿唇笑了。女人啊，口口声声说不想嫁人、心如死灰，那是因为她还没见到自己喜欢的人。
她正想再和方嬷嬷说上几句，就见方嬷嬷正一眼一眼的看着自己的肚子，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许静婉莫名：“嬷嬷想说什么就说吧。你这样看着不说话，我心里不踏实。”
方嬷嬷放下手中的狐裘围脖，走到近前低声道：“小姐别怪老奴多嘴。老奴是担心您。万一姑爷的药不好使，你要是有了怎么办？”
许静婉不自在的侧过脸，抿了抿唇。不怨方嬷嬷担心，这些日子他们实在做得频了些。
原本她都是劝阻的。可是阿湛太赖皮，闹到后来每次都是她缴械了……
收起思绪，许静婉半红着脸道：“嬷嬷放心。将军说，那药是经过测试的，不会出错。”顿了顿，又低声道：“以后……我约束着他些便是。”
方嬷嬷暗叹一声不再说话。
远处，秦管家急忙走来：“夫人，苏家表小姐来了。已经去拜见老将军了。”
闻言，几人一下都愣住了。
上次姑姑带着表小姐走得突然。他们大婚以及过年的时候也只差管家送了礼物，人都没有来。今日怎么突然就来了？
“嬷嬷？老将军生辰不是已经过了吗？”除了老将军的生辰，许静婉实在想不出别的原因，只好再次和方嬷嬷确定一下。
“是已经过了。”嬷嬷肯定道，又进一步提醒：“小姐，这个表小姐以前可是心仪将军的。”
许静婉皱眉：“她母亲不是一直不同意吗？今日让她自己来，难道是改主意了？”
“很有可能。毕竟现在的将军脸好了，又有皇子身份。母女俩心思活络起来，也是可能的。”
许静婉沉默了。她觉得嬷嬷说得十有八九是对的。
毕竟，前段日子就有几位夫人领着女儿来访，在她面前讨好卖乖。起初她还不明白，后来唠着唠着，时间一久也就明白了。那些人家虽然身份低了点，但是人家觉得做个皇子侧妃还是够的。
一连两三日的拜访，弄得她不厌其烦。后来沈湛听说了，告诉她不用有所顾忌，直截拒见就是了。几次以后，果然再不见来人了。
可是，今日这个表妹却是不能拒见的……
此时，苏妍正和外公热络的闲聊着。
老将军虽然气女儿无情，但对这个外孙女还是不讨厌的。
高兴之后，老将军问：“怎么突然就来了？也没送个信。你父母弟弟都还好吧？”
“都好着呢。母亲记挂外公身体，特意淘了百年人参，还有一些其他补药。妍儿都给您带来了。”
老将军神情放松，笑道：“好。妍儿辛苦了。无事的话，就在这多住些日子。”
“没事的。妍儿也想多陪陪外公。”苏妍喜笑颜开，就势应下来。
“表妹来了？一路辛苦了。”许静婉由白芷陪着进了院子。
“婉婉来得正好。我正要派人去叫你呢。”老将军指指身边的椅子，示意她坐下：“妍儿来住段日子，你一会儿安排一下。”
“表嫂辛苦了。妍儿谢过表嫂。”苏妍忙起身道谢。
“是，祖父。我正是听了消息才过来的。表妹不要客气。坐吧。”许静婉端起茶碗，在手中握着，又道：“没想到表妹这时候会来。我以为，表妹应是许了人家，在家备嫁呢。”
几人皆是一愣。屋内气氛瞬间有些凝重。
老将军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他不明白婉婉为何这样说。以他的了解，小神医绝对说不出这样刻薄的话。
尴尬过后，苏妍抚着发梢轻声道：“表嫂，人家还不着急呢。母亲惦记外公身体，让我来跟前照顾一二。也算是替她尽孝了。”
一旁跟来的苏嬷嬷眼神不善的看了眼许静婉，俯身道：“劳将军夫人操心了。我们夫人说了，小姐若是遇不到合适的，宁可不嫁，苏府也养得起。”
许静婉皱眉。好没家教的奴才，敢在这里撒野。
她淡淡一笑：“原是我多事了。竟还得劳烦嬷嬷提醒。”
苏嬷嬷一听忙跪下：“夫人见谅。老奴僭越了。请小姐责罚。”
苏妍心下一蒙，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母亲让她低调小心，尽量不要和许静婉发生冲突。可是嬷嬷上来一下就把她推到了风口浪尖，给她来个她措手不及。
她心中有气。这就是母亲非让她带着，说得千好万好的苏嬷嬷。结果……
“苏嬷嬷的确僭越了。主子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表嫂，苏嬷嬷是母亲的贴身嬷嬷，这次派来服侍我。还请表嫂看在母亲和我的份上，饶她这回吧。”
许静婉抬头看了眼祖父，见他抿着嘴一言不发。
叹气道：“既是如此，这事就过了。表妹且安心住下来。为了方便你探望祖父，我让人收拾了这边的客院。你看看还缺什么，尽管让人来找我……”
苏妍闻言就是一愣：“这边的？……客院？……表嫂，这边是不是远了些？”
许静婉故作疑惑：“远吗？离祖父的院子是最近的了。我正是想着这点，才选了这里的安然居。上次姑姑带你来不也是住的这里吗？”
苏嬷嬷急的直搓手，却不敢再开口。
她低估这位夫人了。看着她小小年纪，本想先给她一个下马威，将来小姐做了侧妃不至于被她拿捏了。不曾想，当着老将军她就敢这样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