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城的婚礼结束当晚,程墨瘫倒在床上。
她就不该信程斯樾的鬼话。
婚纱烧掉就烧掉,她这样的社恐本恐,才不注重仪式感。
“姐——”程杳杳在别墅外面嚷得起劲,“你下来!”
一身婚服的新郎官黑着一张脸,一把将程杳杳拎开:“什么姐?叫小婶婶。”
“小、婶、婶!”程杳杳改口,又瞪了她小叔一眼,“这样满意了吧?小婶婶、婶婶、婶。”
“念经呢?”程斯樾高她两个头,双手抱臂,门神一般拦着,连大门都不让她进。
“不是你说改口就能见她的?”
“我说了?”程斯樾凉丝丝的声音,“你也不看看今天什么日子?我老婆你想见就见??”
“?”
程斯樾得意:“洞房花烛,闲人勿进。”
程杳杳快呕了:“枫叶国一场,宁城一场,我姐——我婶还说,你俩飞机上都结过一次了。这算哪门子洞房花烛?!”
“宁城所有户外大屏幕,全被你包了,全城老百姓都知道你今天结婚。小叔,你是不是很得意啊?”
“很得意,非常得意,特别特别得意。你满意了吗?你走,赶紧走。”
程斯樾懒得和她理论,他看了候在别墅门口的司机李叔,示意他老人家赶紧把这个碍眼的东西送回家。
楼梯传来懒懒的脚步声。
一句“你怎么和杳杳吵架”,雄壮的门神立刻萎了。
“小婶婶——”程杳杳双手攥住程斯樾的前襟,原地一蹦一跳,“我也要申请麦吉尔大学呢!我想小婶婶给我当参谋! ”
“就你?”程斯樾无语了,“你要出国?”
“我去小婶婶地盘念书,犯他国法律了?”程杳杳对这种长辈理论相当不屑。
“你读小学的时候,班里有个唐氏综合症的同学。”程斯樾睇她一眼,“人家英语期末考四十多分,你考几分?”
从程斯樾胳膊下倏地钻出一个脑袋,程墨笑颜盈盈:“几分呀?”
程杳杳不说话了。
程斯樾伸出两根手指。
程墨讶异:“二十啊?杳杳接触英语晚,二十总比零分强。”
“小婶婶,两分,我考了两分。”程杳杳小小声。
还不如交白卷呢。
全场,死一样的寂静。
.
“小婶婶,真有吗?”程杳杳举着电筒,在别墅的库房上蹿下跳。
“有的呀,就这堆。”
程墨身上的婚服还没换掉,她拖着一条珍珠白纱质长裙,裙摆及地,头发被化妆师挽起来,鬓角两道弯弯的括弧,修长的脖颈像春日林间的嫩笋,整个人爽嫩又娇俏。
程杳杳咽了口唾沫,感叹:“我小叔吃真好啊。”
正在翻翻找找的程墨回头看她,露出花痴脸:“我吃得也很好。”
“……”
程杳杳后悔来找她了。
“呐,这本,”程墨翻出一本《新概念3》,“我高中才背没几篇,你拿去背,背熟了来找我。”
程杳杳抖着手打开。
【A puma at large】
“两个月背熟。”
“???”
“不是想申请好大学吗?英语都不过关,别说雅思了,你这样去国外和哑巴有什么区别?我让大哥大嫂再给你请个雅思一对一家教。”
程杳杳夺门而出。
库房里有一个角落放的是程墨以前的东西。虽然很多东西早已用不上,但程斯樾都保留下来了。
程墨翻出一本高一课本,看了几页,放回去。
她刚想走。
角落一叠厚厚的票据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全是机票、火车票、甚至还有船票的票根。
宁城飞欧洲的机票,欧洲的火车票,宁城飞美国的机票……
最早的日期是在五年前。
她心中一震。
仔细对比上面的出票日期。
时间全是她被送走后。
带着夸张特效字体的想法砸进她的脑海。
程斯樾不止一次找过她。
他没用家里的私人飞机,而是避开所有人,默默坐上飞机。
她从那堆票根里,甚至翻出了三年前宁城飞温哥华的往机票。
其实,离她已经很近了,但还是错过了。
她的手心攥着两张往返机票。
他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坐上长途飞机?又是以什么样的心情飞回国?
如果当时的她,能给他打电话,哪怕是一通。
鼻端的酸意混着懊悔涌上来。
这一秒,她的双眼像两扇台风天忘记关上的小窗,被暴雨疯狂侵袭。
程斯樾把那小姑奶奶送上车,在家找了一圈没找到人,见库房灯亮着,寻了过来。
他打开门。
“我都快打幺幺零了,我跟你说。”
他走近,在她身边蹲下,见程墨头埋进膝弯,一动不动。
“累了?”
“睡着了?”
程斯樾伸手去翻她的脸。
翻出一张贴满机票的脸。
她的眼光直勾勾的,眼底布满水光。
鲜有人进的库房,老旧的物品,被贴满黄符的鬼……
糊在脸上的机票,落到地上。
那张原本妆容清透的小脸,此刻拓满票根上的油墨。
程斯樾没嫌弃,把她人按到身前:“老婆?”
程墨一眨眼,眼泪倏地滑下,再眨,眼泪决堤。
她嚎得小舌头剧烈颤动。
程斯樾没纸,只能解开衬衫扣子,他老婆熟门熟路扯过他的前襟,猛擤鼻涕,他又问:“谁惹我老婆哭了?”
“你。”
罪魁祸首捡起地上的票根,终于明白这场嚎啕大哭从何而来。
程斯樾搂紧她,轻轻松松站了起来:“你老公厉害吧?深蹲负重四十八公斤还能站起来。”
“四十七公斤。”埋进他肩窝的脑袋,终于发声了。
“怎么少了两斤肉?”
“你还说!”女孩子猛地夹他腰,后者疼得直抽气,“是谁非要下厨?海鲜汤没煮熟,我上吐下泻挂了几天水,你忘啦?”
“……”
“我明天就把厨房门封上,谁都别想进。”
咔嚓。
卧室门被反锁。
还在抽抽噎噎的程墨感觉背后的搭扣一松。
“你干嘛?”
“…你。”
程斯樾将她抱到床上,一扔。
身体陷入柔软的被子,程墨这才反应过来,推搡他:“去洗,还没洗。”
“一起。”程斯樾把人捞起来,剥粽子似的,剥光。
洗手间,水汽氤氲。
两道模糊的身影。
夜色深沉,周围悄寂,水声和人声交叠。
“宝贝。”
“你开一点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