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不易主意已定,要到街上去转悠一番,好生了解一下当下的市场行情。
他整了整衣襟,信步走出门,便瞧见有两个人直直地站立在门前。
这二人见到陈不易出来,动作整齐划一,齐齐躬身行了个大礼,齐声说道:“易公子好。”
左边那人自我介绍道:“在下影一。”右边之人也紧跟着开口:“在下影十三。”
陈不易嘴角微微抽搐,取个名字不是什么‘影几’就是‘暗几’的!面对这样随意而抝口的名字,陈不易忍不住开口问道:“能不能换个名字?”
“请公子赐名!”只见两人恭恭敬敬地朝着面前之人行了一个大礼,动作整齐划一,神情庄重肃穆。
陈不易摆了摆手说道:“不必这么拘谨,你们两个今后就分别叫做云启和云锋吧。”
两人再次齐声行礼道:“云启(云锋)多谢公子赐名!”
王迁见状,笑着对二人摆了摆手说:“小伙子,不必如此多礼,咱们公子不喜欢这些繁文缛节。”
云启与云锋对视一眼,心中都有些诧异。在他们的印象里,天启城的读书人们向来都是最注重礼节规矩。不过既然公子不喜欢这样,那还是随意一些好了。于是两人放松下来,不再那么拘束。
这一行四人一同走上街头,径直朝着一家粮店走去。
陈不易好奇地四处观察着,他很快就发现了北梁人与天启人在饮食方面有着很大的区别,不仅如此,这里的面粉价格竟比天启高出不少,中间存在着颇为可观的差价。
陈不易带着人一家接着一家前往粮铺询问情况,时间匆匆流逝,一个上午就这样过去了。他们几人的肚子也饿得咕咕直叫。
陈不易随意在路边寻到一家售卖烧饼的小摊,坐了下来,并向摊主点了几份烧饼以及四碗热气腾腾的羊肉汤。
不一会儿,香气扑鼻的食物便被端上桌来。那清亮的汤色犹如一块碧绿的宝石,其中点缀着星星点点的小葱和香菜,宛如绿色的精灵在水中翩翩起舞。再加上些许红红的干辣椒,更是为这道美食增添了一抹诱人的色彩,令人垂涎欲滴、食欲大增。
陈不易轻轻地吹动着汤面,试图让滚烫的汤汁稍稍冷却一些。只见红椒与绿叶随着他的动作上下沉浮,宛如一幅灵动的画。他小心翼翼地试着抿了一小口,还是被烫得直咂嘴。无奈之下,陈不易只好将碗暂时放下,耐心等待它自然放凉。
陈不易拿起一块烧饼,大口咬下去。瞬间,浓郁的肉香混合着面粉特有的麦香在口腔中弥漫开来,令人陶醉其中。他一边津津有味地咀嚼着,一边不时喝上一口鲜美的羊肉汤,那种美妙的滋味简直无法用言语形容。
王迁看到陈不易吃得如此香,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一双眼睛都笑得眯成了一条细细的线,乐呵呵地说道:“公子若是喜欢吃,今晚小人再来给您买。”
陈不易微微抿了抿嘴唇,回应道:“再怎么好吃,也不能天天吃!”
王迁笑呵呵地说:“难得见到公子这般好胃口,多吃一些也无妨!”
陈不易又摇了摇头,不再言语,继续专心致志地啃着手中那块香喷喷的烧饼,偶尔端起碗来轻啜几口鲜美至极的羊肉汤。
陈不易丝毫没有察觉到,此时此刻的他已经成为了众人瞩目的焦点。
就在这时,有两位年轻貌美的女子正有说有笑地嬉闹着朝这边走来。当她们走到陈不易身后的时候,不知怎的突然开始互相推搡起来。而就在这错身而过的瞬间,其中一名女子脚下失去平衡,竟然直挺挺地朝着陈不易的后背撞去。
陈不易那原本放松的神经猛地紧绷,就像是被拉紧的弓弦一般。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往旁边躲闪,但由于事发突然,还是没能完全避开。
随着一声闷响,那名女子重重地撞到了陈不易的背上。
陈不易身体一颤,条件反应似的推开撞在身上的人。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无比,仿佛笼罩上了一层寒霜。一股冰冷至极、寒冽刺骨的气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让人不寒而栗。
陈不易的右手不自觉地放到了自己身上那道狰狞可怖的伤疤处,似乎想要借此来获得一些安全感;而他的左手则垂在身侧,紧紧地攥成拳头。
王迁连忙快步走上前,挡在了陈不易身前。他毫不客气地对着跌倒在地的女子呵斥:“你这人是怎么回事?连路都不会走吗?”
另外一名女子急忙将同伴从地上搀扶起来,愤愤不平地回怼道:“你们又是怎么回事?看到有人摔倒了不仅扶一把,还将人推倒!是何道理!”
王迁顿时气得满脸通红,瞪着眼前的女子,反驳道:“嘿!你这个小丫头片子,怎么能如此血口喷人呢?明明就是你们冒冒失失地冲撞到了别人,现在反倒恶人先告状!真是岂有此理!”
那女子瞥了一眼身旁同伴擦伤流血的手背,心中的怒火瞬间被点燃,她毫不示弱地回击道:“我哪里说错了?不就是不小心碰撞了一下嘛,你们这些大男人不仅搀扶一把都不愿意,反而将人推开!难道被碰一下就能要了你们的命不成?至于这样大惊小怪的吗!”
王迁万万没想到会遇上如此胡搅蛮缠之人,一时间只觉得胸口堵得慌,却又不知该如何应对才好。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叹息一声说道:“你这小姑娘看着年纪轻轻的,怎生得这般不讲道理?明明是你们自己不好好走路,跌跌撞撞地摔倒在地,居然还好意思怪罪到我们头上?简直是不可理喻!”
陈不易眼见周围聚集过来的人群越来越多,众人对着他们指指点点,窃窃私语起来。
他只感觉一股强烈的不安和焦虑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不断加剧。他的脸色先是变得苍白如纸,紧接着又泛起一抹异样的潮红;额头上也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顺着脸颊缓缓滑落。与此同时,他的双手十指不受控制地哆嗦着,全身的肌肉也因为过度紧张而变得僵直无比,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一尊雕塑般僵硬。
三人察觉到了陈不易身上散发出来的异样气息。云启和云锋迅速行动起来,他们身手敏捷地推开周围围观的人们,试图带着陈不易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然而,那个女子却不肯善罢甘休。她猛地向前跨出一大步,紧紧抓住陈不易的衣角,死活不肯松手,并大声叫嚷道:“你们伤了人还想一走了之?门都没有!”
陈不易无意识地用力一挥手臂,想要挣脱女子的束缚。由于用力过猛,女子失去平衡,一个跟头摔倒在地,发出“哎哟”一声惨叫。
云启毫不犹豫地跨步上前,如同一座坚不可摧的堡垒般挡在了陈不易的面前。与此同时,王迁也急忙伸手拉住陈不易,打算强行带他离去。
可那女子见状,干脆撒起泼来,边哭边嚎,声音凄厉刺耳,引得周围众人纷纷侧目。她还央求着旁人拦住他们的去路,自己则手脚并用,不顾一切地朝着陈不易扑过去,一副非要跟他纠缠到底的架势。
随着时间的推移,围观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现场气氛愈发紧张混乱。人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各种嘈杂的声音交织在一起,震耳欲聋。
陈不易只觉得自己的大脑仿佛要炸裂开来,无数纷乱的场景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至,瞬间将他淹没。
这些画面在他脑海中飞速闪过,犹如千斤重担压在心头,令他几乎无法呼吸。他双手颤抖着支撑在桌子上,身体不由自主地哆嗦个不停,脸上露出痛苦而绝望的神情,眼眶中渐渐弥漫起一层晶莹的泪光。
陈不易再也承受不住内心的煎熬,他像一头受伤的野兽一样,仰天发出一声怒吼:“别碰我!”这声吼叫饱含着无尽的愤怒、恐惧和无助,在喧闹的人群中显得格外突兀。
一股汹涌澎湃的负面情绪如潮水般席卷而来,暴躁、凶戾、不安、痛苦、焦虑、紧张等诸多感受交织在一起,瞬间涌上心头,疯狂地侵蚀着他的思绪,仿佛无数只狰狞的恶魔,张牙舞爪地钻进他的脑海,并迅速蔓延至全身每一个角落,牢牢地占据着他那脆弱不堪的躯体。
一旁的女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厉声呵斥吓了一大跳,她呆呆地望着眼前这个显然有些失常的男人,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丝恐惧。原本还想继续纠缠不休的她,此刻也因为陈不易的异样而变得畏缩不前,再也不敢轻举妄动。
王迁见状,急忙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去,想要伸手扶住摇摇欲坠的陈不易。然而,就在他即将触及对方的一刹那,陈不易猛地扬起手臂一挥,巨大的力量差一点就将毫无防备的王迁掀翻倒地。
\"别碰我!别......\"陈不易一边大声吼叫着,一边不停地颤抖着,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顺着脸颊滑落。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痛苦与哀伤,甚至夹杂着些许令人心碎的哭腔,其中饱含的痛楚和哀求让人听了不禁为之动容。
王迁看着陈不易那恍惚失神的模样,心中暗叫一声糟糕。他深知情况不妙,如果不尽快让陈不易恢复神智,后果恐怕难以想象。
他赶忙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轻柔平和,轻声呼唤道:\"公子,已经没事了!我们不在那个地方!没有人能伤害到你!公子,你清醒一点!\"
陈不易求救似的抬头寻找声音之源,褪去了一丝戾气。
对于陈不易而言,王迁那独特的声线仿佛烙印在了他灵魂深处一般,是如此的熟悉,以至于每次听到都能让他的心弦为之颤动,勾起无尽的回忆与眷恋。在那段犹如永夜般漫长、黑暗到几乎令人窒息的时间里,正是这饱含着温柔与亲切的嗓音,如同一束温暖的阳光穿透重重阴霾,一次次在他的耳畔轻轻回响,源源不断地给他注入坚持下去的力量和勇气,让他在绝望的深渊边缘紧紧抓住最后一丝希望之光。
人群之中,拓跋炽高大威猛的身影正朝着这边缓缓走来。当他经过拓跋筱身边时,停下脚步,目光冷若冰霜,森寒无比地说道:“他这般模样,筱王爷是否满意?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
拓跋炽并未再多做停留,而是径直朝着陈不易走去。
周围那些围观的人们,在感受到拓跋炽身上散发出的那股无形威压之后,不由自主地升起一股莫名的寒意,一个个面色惶恐,纷纷不自觉地向后退缩,迅速让出了一条宽阔的道路来。
拓跋炽走到了陈不易面前,然后毫不犹豫地伸出双手,轻轻地捧起了陈不易那张满是泪痕的脸庞。
此刻的陈不易,双唇苍白得如同失去了生命气息,没有丝毫血色可言,但脸颊却是滚烫如火,仿佛刚刚被烈火灼烧过一般。他那双原本清澈如水的杏眸也变得迷蒙不清,眼眶红得厉害,泪水依旧不停地从眼角滑落。嘴唇微微翕动着,用极其虚弱但却坚决的语气喃喃说道:“别……别碰我!”
拓跋炽牢牢地捧着陈不易的脸逼迫望向自己。他口中吐出的话语却与其周身散发出的浓烈杀意形成了一种令人难以置信的强烈对比,竟是那般万分柔和,宛如春风拂面般轻轻低语道:“阿易,别怕,我在!听话,跟我走。”
话音刚落,拓跋炽毫不犹豫地伸出那双坚实有力的臂膀,不由分说地将面前的人儿紧紧拥入怀中。随后,他迈着沉稳而又坚定的步伐,一步接着一步,不急不缓地朝着沈园走去。
路上被拓跋炽搂在怀里的陈不易逐渐从混沌迷蒙之中清醒过来。当他意识到自己此刻的模样是如此狼狈不堪,不禁面红耳赤,心中充满了羞愧和窘迫。他默默地埋下头去,始终一言不发,似乎想要将自己彻底隐藏起来。
拓跋炽敏锐地察觉到了陈不易情绪的变化,感觉到对方的心情正渐渐地趋于平静。他缓缓松开紧搂着陈不易的双臂,转而轻柔地扶住他的肩膀,关切地问道:“现在好点了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面对拓跋炽的询问,陈不易愈发觉得无地自容,尴尬之情溢于言表。他的双手不自觉地捏住自己身上那件略显凌乱的衣衫,恨不能立刻找到一个地缝钻进去,从此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把头深埋得更低了,嘴唇微微颤抖着,嗫嚅道:“太……太丢人了。”
拓跋炽忍不住轻轻地叹息了一声,语气温柔地安慰道:“不丢人,一点都不丢人。”只是这副模样实在是让人看了心疼不已。
拓跋炽握住陈不易的手,用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说道:“好了,别想那么多,咱们回家吧。”
拓跋炽便当先迈步向前走去,同时紧紧拉住陈不易的手,领着他一同踏上归家之路。
夕阳的余晖洒落在他们身上,拉出两道长长的影子,显得格外温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