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从一开始就很激烈。
赵归胡明白右大将的意义,也清楚很多人在观望,一心想打出威风。
他再一次将首战的机会交给了仆朋。
昨天仆朋曾面对桀龙的战阵多次出击,虽然最终未能突破,却也熟悉了战法。
在赵归胡的协助下,仆朋补充了人手,尤其是配备了甲胄、盾牌,防护能力大增。
他们涉过河水,冲向赵安稽的阵地。
双方展开了厮杀,难分难解。
仆朋很骁勇,一手持盾,一手持剑,冲杀在前。
转眼间,便斩杀两名迎战的匈奴勇士。
赵安稽见状,不敢大意,立刻命令亲卫营上前堵截,一定要杀掉仆朋。
仆朋被拦住了,身陷重围,却死战不退。
见他这么悍勇,他的部下也被激起了勇气,号呼上前,发起一波又一波的冲击。
与此同时,赵归胡带了几个神箭手,压到阵前,用手中的硬弓射击赵安稽的阵地。
在他们的精准射击下,赵安稽部下的两个百夫长被临阵射杀,阵地险些被仆朋突破。见此情景,其他的百夫长、都尉、司马也不敢大意,纷纷加强自身的防护。
赵归胡手中的强弓一如既往地发挥出巨大的威力,一度威胁到了赵安稽本人。
赵安稽对赵归胡恨之入骨,却又无可奈何。
他找不到能和赵归胡对射的射手。
这种单方面的虐杀让赵安稽很被动。
他再一次意识到战阵的缺陷,没有强弓硬弩,远程打击能力严重不足。
这是匈奴人的无奈。
他们没有中原王朝的制造能力,造不出结构精巧复杂的弩机,自然也造不出射程更远的强弩。
这是他们唯一的破绽,被同样来自中原的赵归胡一眼识破,陷入了被动。
在付出数十人伤亡后,赵安稽顶住了仆朋的攻击。
趁着短暂的休战间隙,他调整战线,将阵地撤到了山坡上,利用坡势来抵消赵归胡的射程优势。
赵归胡一开始没留神,发现赵安稽后撤后,紧跟着前移,赶到了姑且水的东岸。
与此同时,他让骑兵做好突击的准备。
原本赵安稽临河立阵,压缩骑兵的空间,迫使骑兵只能涉水而行。一旦过了河,与战阵只有十步之遥,就会成为弓箭的目标。
这样的距离,即使有甲护身,也很难幸免。
现在赵安稽退到了山坡上,距离河边有五十余步,骑兵可以放心驰射,为进攻的步卒提供箭阵掩护,而不必过于担心自身的安全。
骑兵一出动,赵安稽就意识到了危险,随即派出亲卫骑,进行反冲锋,减轻步卒的压力。
双方你来我往,杀得难分难解。
半天的战斗过后,赵归胡没取得实质性的突破,却也让赵安稽感受到了无处不在的压力。
更重要的是,随着战局进展,他的箭矢不够了。
本来以守代攻,就是想节省箭矢,利用近战杀伤对手。
可是面对赵归胡、仆朋时,他又不得不用箭矢来阻止对手全面压上,利用兵力优势强行突破。
情况比预先估计的更危险。
趁着战斗的间隙,赵安稽亲自赶到於单面前汇报。
面对这个局面,段叔再一次提出行刺右大将的方案。
他认为,士卒的伤亡和箭矢的消耗很大,赵安稽坚持不了太久,唯有刺杀右大将,才能釜底抽薪,一举解决问题。
赵安稽也赞成这个方案,只是没表态。
桀龙反对这个提议。
他不怀疑赵延年的能力,刺杀右大将几乎是手到擒来。
但於单身为左贤王,面对固伦的进攻,不能正面击败固伦,还要倚仗刺客手段,会让人瞧不起。
眼下赵安稽只是遇到了困难,并没有到无法支撑的地步,不必出此下策。
他建议,提前执行进攻的计划,派出精锐骑兵,游击右贤王各部,以战养战。
段叔反问道:双方兵力悬殊,主动出击就一定能获胜?万一陷入包围,岂不是更麻烦。
双方各执一词,谁也不服谁。
於单两面说合,却无济于事。
很快,赵归胡又发起了进攻,赵安稽只能先赶回阵地,指挥作战,剩下桀龙与段叔在於单面前争论。
於单更加无助,干脆走开了,任由桀龙与段叔争吵。
赵延年看在眼里,非常无语。
这个团队就是一个草台班子,既没有强有力的核心,也没有精诚团结的伙伴,能成功才怪。
等到了单于庭,找到张骞,立刻和他们划清界线,保持距离,免得被他们拖累。
草原上不养闲人,想摸鱼都摸不了。
正当赵延年一心想远离是非的时候,是非却偏偏找上了他。
“赵君,你说,谁说的有理?”段叔和桀龙像两只斗鸡,互相怒视着对方,异口同声的说道。
赵延年不想说话,只想翻白眼。
但段叔、桀龙不依不饶,非要赵延年说句公道话。
赵延年想了想,觉得桀龙的方案更合胃口。
打赢未必有希望,两败俱伤却不难。
双方杀得越狠,伤亡越惨重,越符合他的期望。
至于於单的安危,最后护着他逃回单于庭,问题也不是很大。
实在不行,去刺杀右大将就是了,反正丢的是於单的脸。
“段叔,你是治国的谋臣,不是临阵的大将。”赵延年好言相劝,同时给段叔使了个眼色。“两军交战的事,还是听相国的吧。”
你就是一个儒生,又不是名将,犟什么嘴。
於单真死在这里,你负得起责任吗?
段叔瞬间明白了赵延年的意思,悻悻的一甩袖子。“既然你这么说,那就听相国高见。”
桀龙大喜,咧着大嘴,得意洋洋地笑了,顺势对赵延年挑了挑大拇指。
他觉得赵延年这句话说得太对了。
作战的事,当然应该听我的,段叔那个儒生懂什么。
见争论有了结果,於单也没有多说什么,随即做主动出击的准备,并将消息通报给赵安稽。
得知明天不用再死拼,赵安稽也放开了手脚,与赵归胡硬撼。
他几次后撤,诱赵归胡上山。
但赵归胡却很谨慎,一直不敢太靠前,生怕被赵安稽打一波反击。
虽说山坡不陡,战马也能上去,毕竟不是平地。
恶战一天,夕阳西下的时候,赵归胡主动收兵。
回到大营,没等赵归胡汇报,右大将就猛夸赵归胡指挥得当。
他观战一天,看得清楚,赵归胡尽管没能突破赵安稽的阵地,但打得赵安稽几次后撤,从山脚下撤到了半山坡,也算战果颇丰,证明他的选择是明智的。
“明日一战,能生擒於单吗?”
赵归胡拱手致谢,说道:“若於单不走,纵使明日不能生擒,后日也可得手。只是困兽犹斗,狗急跳墙,要防着於单行刺客之道,派赵延年来刺杀右大将。”
听到赵延年的名字,右大将脸上的笑容有点僵。
过了片刻,他强笑道:“有你在身边,我怕什么?我不怕他来,就怕他不来。”
“多谢右大将器重,但赵延年武艺之高,非等闲刺客可比,还是谨慎一点的好。”
右大将连连点头,罕见的没有固执己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