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月卿这一觉睡了约有一个半时辰,醒来时还有些迷茫,这一次倒是没有梦到那些叫人不适的场面。
她转头看向四周,寻找崔阑,正巧人就从外头进来了,手里端着一应洗漱物什。
“殿下醒了,微臣伺候殿下洗漱。”梳洗穿衣,崔阑都做的十分顺手,半点儿不比倚梅画竹这两个差。
而后才叫外头的人拿些吃食进来,萧月卿此时穿着室内的轻便衣裳,乌黑柔顺的长发散开。崔阑瞧着殿下对自己毫无防备的样子,便觉得公主殿下当真十分可口,叫人后槽牙痒痒。
萧月卿对此浑然不觉。
不多时倚梅端了吃食上来,两碗热气腾腾的白米粥,一碟芋泥牛乳糕、一碟艾叶青团,旁的便再没有了。对于公主殿下平日的膳食规格来说,有些过于简单了,萧月卿却觉得这样很好。
芋泥牛乳糕是方方正正小块,带着淡淡的芋紫色和浓厚牛乳香,艾叶青团是绿色的,溜圆的一个,里头是一粒一粒蒸得起沙的红豆,香甜软糯,配一口平淡的白粥,一切都恰到好处。
倚梅放心退下,边走边想,果然还是崔内官了解殿下心思,瞧殿下用得多香。
崔阑自是陪着吃了些,西苑那一摊子都暂时扔给了郑英。萧月卿也想好好休息几日,关于薛家谋逆后续事宜,自有萧承昭来处理。
可惜的是,这次竟叫成王逃出了盛京,不过他趁乱逃回封地这事,就连薛贵妃都未曾料到,可见这人十分狡猾,薛贵妃最致命的一点,便是太过相信这个男人。
已经出了盛京,快马加鞭奔走了许久的成王一行,终于到了京中与其他州县的交界。确认路程已经足够远,应该不至于被追上后,一行人才停下来稍作休整。
被护在中间的一辆马车里头,成王先行出来,而后伸手扶车里的女人,正是他的侧妃崔嘉宁。
自有随从去打水饮马,或埋锅打理饭食,吃的虽然简陋了些,但也总比一路吃干粮好。
成王看着坐在自己身旁的崔嘉宁,容貌与薛贵妃有六七分相似,就觉得薛贵妃一个女人而已,死了就死了,若能成就大业,以后想要什么样的没有。
崔嘉宁也随意用了些饭食,便回了马车里。
婢女采薇兑了盆热水端进来给她擦手擦脸,也好消消舟车劳顿的疲惫。
崔嘉宁看着铜镜里自己的脸,似乎突然就明白了,当时自己从盛京逃到兖州,为何成王只见了一面,就将自己带回去做了侧妃。初时只以为真的有那一见钟情,自己也合该是做王妃的命。
如今再看,她自嘲一笑,原来,一切都是有迹可循,也许冥冥之中,天意早有安排。
泓衍帝醒了。
毫无一点儿征兆,就在众人都以为陛下恐怕再难醒过来之时,人就这么突然醒了。
萧月卿只得穿戴齐整,又叫人传话,给四五皇子更衣收拾,带着两个弟弟一起进宫。崔阑昨晚一直在她床边陪着,不知何时走的,想来此时也已经在宫里候着了。
到乾明殿时,萧月卿看到自己母后同昭儿都已经在寝殿内间,看样子已经来了有一会儿了,太医院徐院正给泓衍帝诊脉。
“如何了?”谢书意问。
“回皇后娘娘的话,陛下已经大好了,待臣再开几副汤药,替陛下清除余毒,好好调养便是。”徐院正回道。
“那为何陛下不能言语?”
“娘娘,陛下当日骤然服下大量朱砂,又躺了许久,声带受损也是有的,这事急不得,养上些时日,想必也能补回一二。”徐院正斟酌着回话。
“好,那就有劳徐院正,好好给陛下调理身子。”
“谨遵娘娘懿旨,那微臣便下去开方子抓药了,微臣告退。”随行药童背起药箱,跟在徐院正后头一同退下。
事实泓衍帝不仅说话含糊不清,行动也颇为不便,就连想要卧起都显得格外费力。
到底是做惯了九五之尊的人,平日呼风唤雨惯了,如今竟连控制自己身子都不能,泓衍帝怒得面黑如铁,死死揪住床褥不放。
汪昱见状赶紧上前抱住泓衍帝身子,给他顺气道,“陛下此时可不能动怒啊,慢慢养,总能养好的。”
谢书意同一干儿女也在一旁附和劝着,好半晌泓衍帝才平复下来,复又被伺候着躺下。
云妃寝宫,承泽殿。
云妃由宫女伺候着穿好衣裙,她伸手抚上隆起的小腹,慢慢在在妆镜台前的圆凳上坐下,拿出一个平平无奇的木匣子,里头盛着微微泛黄的粉末。甫一打开,一股幽微的甜香便在殿内弥散开来,若是放在香炉里点燃,香味更甚。
云妃用一把精巧的挖勺舀了些粉末,填充到自己的香囊内,又把香囊系在腰间,抚平衣摆裙角,再披上一件山岚色暖缎镶毛斗篷,才起身道,“走吧,该去看看陛下了。对了,别忘了把本宫侍弄好的栀子花带上,一同给陛下送去。”
“是,娘娘。”身边随侍的,仍旧是那个有些木讷的宫女。
刚进了乾明殿前门,汪昱便迎了上来,“老奴参见云妃娘娘。”
“公公免礼,不知陛下如何了?”云妃问。
“回娘娘的话,陛下人是醒了,可精力瞧着却大不如前,恐怕还得将养些时日,唉,您进去陪陪也好。”汪昱替云妃打起挡风的帘子。
“嫔妾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安。”云妃见了皇后,依例行礼。
“快起来吧,你还怀着身孕,以后身子愈发重了,这礼就能免则免了吧。”谢书意摆手道。
“嫔妾谢过皇后娘娘,娘娘仁德,但礼不可废。”
“好了,知道你是懂规矩的,进去看看陛下吧,既你来了,本宫便先回栖梧宫去瞧瞧璋儿和璟儿两个,陛下这头就有劳你先照料。有那等重活就叫宫人去做,你务必以身子为先。”
“嫔妾记下了,陛下跟前侍疾,原是分内之事,嫔妾定当尽心。”云妃恭敬送走皇后。
才来到泓衍帝床前,行礼问安,又指挥着宫人道,“将那插好瓶的栀子花摆到近前的案几上,好叫陛下能够瞧见。”
宫人自是麻利按吩咐办事儿。
自从泓衍帝醒来,便常常发脾气不耐,阖宫伺候的都战战兢兢。如今云妃来了,他倒是难得的给了个好脸,伺候的宫人内侍不禁腹诽,不愧是能与当初的贵妃在后宫平分秋色的女人,确实有本事。
云妃耐心伺候着泓衍帝用了一回汤药,期间泓衍帝还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腹,虽然说话还是有些声音暗哑,含糊不清,可好歹是能说几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