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书五经,诗词策论,手稿,竹简,数不清的宣纸,墙角堆着不少红木小盒,和前日老师送他的差不多。
砚台,笔墨,卷在一起的书画。
分门别类的摆在架子上,数都数不清。
许毅好半晌才回过神,不由得苦笑一声,还以为自家老师从京城离开啥都没有了,每日为生计发愁。
光眼前这些东西随便拿出一样,他后半生都衣食无忧。
怕他不知道,主簿走之前还特意提醒一句,“架子也是胡生的,檀香木的宝贝,你找人抬的时候下手轻一点。”
许毅都不知道自己咋出了衙门的,脚步虚浮,冷风一吹才彻底清醒。
不说其他,就那些书和手稿策论能吃透了,过府试并不难。
堪称无价之宝。
深呼吸几次,他才平复心情,赶到铺子里,“大哥安和哥先帮我去搬点东西吧。”
东西摞在车上,比看见的更壮观。
围竹笋的竹帘子又搭在了牛车上,满满当当的一车,许毅全程扶到家。
“老师,你还真是深藏不露啊。”许毅边卸车边调笑着和胡庆之诉苦。
“混小子,老夫也没想到这些东西还有重见天日的一天。”
蓝天一望无际,带着他的思绪飘回几年前。
皇帝卸磨杀驴,若是寻常书生太师,肯定两袖清风,啥也不带走,孤零零的发派到乡下,就为图个好名声。
到他这,辛苦攒下的家业凭啥拱手送人!
连夜找了两辆马车,快马加鞭的拉到了清远县,县令当年受了他提携之恩,二话不说腾了间屋子存东西。
他不想便宜皇帝,自己也用不上多少,便再也没来拿。
时间似流水,他都忘了何年月放的了。
说完这话,他从车上翻了两本蓝皮书,一刀宣纸和一瓶墨汁抱在怀里,拍了拍许毅的肩膀,“小子,这些东西都是你的,你慢慢卸,老夫给你准备挑灯夜读的内容咯。”
等东西卸完,许毅冒了一身汗,胡庆之不大的房间里堆了个满满当当,连炕捎都摞了不少。
擦擦额头上的汗,抱着胡庆之列举出来今天要读的内容,这才告别的了王安和,各自回家。
脚没闲着,他的脑子也没闲着,老师家里堆东西太多不方便,青砖也到了,不如就加快开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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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家。
许凤仙见到了酉时孩子也该回来了,便围上围裙准备做饭。
秋秋今天已经绣了两块成品的布,只等着许毅回来检查了。
她便主动过来烧火。
这姑娘眼里有活。
许凤仙默默地在心头夸奖了一句。
栅栏门外传来脚步声,许凤仙以为是许毅几人回来了,转头去看,一眼就瞧见上午来过的夫妻。
秋秋顺着她的视线回头个,赶紧从灶膛站起来,跑出去,“爹娘,你俩咋还没回县里?”
一下午的功夫,邱沛琴和邱英雄早已经做好了决定,“爹娘不走了。”
自家姑娘从乡下待着,他们回去哪里能放心的下啊。
“啥?不走了?”
邱沛琴嗯了一声,“你不是说许少爷雇人吗?娘问问缺不缺裁缝,若是不缺,娘给当丫鬟也成,管口饭就行。”
她把自家男人扯过来,“你爹还能给当管家,再不济劈柴担水也行。”
秋秋傻眼了,“娘,你和我爹在县城一个月可是十两银子呢,跑这出苦力哪行啊。”
她跟绣线待了一天,头上拱了根线头,邱沛琴把线头摘下来,怜爱的摸了摸她的头,“爹娘挣银子就是为了你过好日子,你都进村里了,爹娘肯定陪着,往后咱家的东西都是你的。”
邱沛琴凑到秋秋耳边,“娘打听了,这许家确实不错,老大还没成亲,许少爷又能挣银子,是个好人家。”
“你要是看中那小子,爹娘便同意了。”
“娘,你说什么呐,那是锯嘴葫芦我才不稀罕。”她扯住娘亲的手指娇嗔道。
眼看就要黑天了,秋秋踮脚往远处看,“许少爷去县城交货了,等他回来才能问。”
她这两天看出来了,许毅才是许家的主心骨,说的才算呢。
正心急着,一个人影抱着东西回来。
不过,咋就一个人呢?
她心中纳闷时,许毅已经走到了近前,赶紧打了声招呼,“许毅少爷。”
她介绍道:\"这是我爹娘。\"
张家的裁缝顶梁柱,许毅自然认得。
听说两人要给他做工,银钱比张家还少要一半,没有也成,唯一的要求就是跟秋秋在一起。
许毅觉得压根不算要求。
正巧城中铺子缺人,这一家子刚好去那暂住,连带着看店了。
\"既然都是老熟人,我也不能苛待了两位,和张家一样,每人一个月五两银子,照旧做裁缝活。”
“暂时不忙着做衣裳,只拿些布料给我们一家人做几件春衣就成,银钱照开。”
这两个人,他愿意花高价养着,往后有大用处。
听到许毅这么大方,心里的那点犹豫也没了。
瞧着少爷这云淡风轻的面色,十两银子并不是大数。
虽心里有准备还是震惊了一番。
天色黑了,许家也住不开这些人,许毅不得不提,“我先送您一家回县城?秋秋拿些布料跟着回去便是。”
邱沛琴有些不好意思,\"我家老院子常年没住,现在塌了一半,从前都是住在张家,一时半会回县城没有落脚的地方,我夫妻二人先回,秋秋在这呆一天吧。\"
说清楚了她们也放心。
许毅计算了下时间,估计几人到县城大哥也把后院收拾的差不多了。
便开口道:“那好办,你们一家便去我铺子暂住,我刚好给我大哥接回来。”
“县里还有铺子?”邱沛琴夫妻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震惊。
“稍微等我一下。”
许毅进了院子,先是跟许娘说了一声,又进了自己屋,把东西放在炕上,“媳妇,我送秋秋一家去县城,晚点回来,你今夜早点睡,不用留门,我从院墙跳进来就成。”
许毅好久都没有夜里离开了,宋婉宁有些不习惯。
知晓他有正事,便不舍的点头,找出棉手套给他挂在脖子上,又把兔子灯递给他,“天黑你就点上,太晚就在县城宿一宿罢。”
越说越不舍,伸手圈住他的腰靠在怀里听了会心跳,“好了,毅儿快去吧。”
媳妇黏人可叫许毅的心软成一团,忍不住吧唧一口亲在她脸上,“媳妇放心,我今晚肯定回来。大哥安和哥都跟我一起,你就在家安稳的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