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心。”
应以安轻声说道,同时双手稳稳扶住了小女孩。
小女孩眼神里满是期待与兴奋,“姐姐,今日外面热闹非凡,我带你去看烟火吧。”
言罢,急切地从应以安怀中跳下,落地时,裙摆似花朵般轻轻翻涌,被带得微微飞起,小手如钳子般紧紧攥住应以安的手,掌心温热瞬间传递,拉着就往屋外拽去。
脚步轻快,仿佛带着风,迫不及待要与应以安分享外面那热闹绚丽的世界。
“快走呀,姐姐!”她边喊边迈动步伐,小小身躯前倾,双脚交替的频率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
应以安被这突如其来的拉力带动,不由自主向前跟去。
两人一路小跑,小女孩的粉色裙摆在风中肆意飞舞,发带也飘扬起来,她时不时回头,催促着应以安。
“姐姐快走!要开始啦!”
所经之处,廊下宫灯摇曳,光影在她们身上交错。
桥畔。
俄顷,一声尖啸划破长空,仿若利箭离弦,应以安下意识蹙眉,目光随之追寻而去,只见一道亮光如流星般疾驰而上,瞬间冲破夜幕的束缚,紧接着,轰然一声巨响,那烟花绽放在高空。
“哇!姐姐,你看那个烟花好漂亮!”
身旁的小女孩兴奋得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小手不时指向天空中那些绚丽绽放的烟花,她那欢呼声依然清晰可闻,应以安垂首看向她,眼眸中倒映着烟花的绚烂盛景,恰似繁星落入了清泉,明亮而纯净,那张小脸仿若盛开的桃花。
时而跳跃,时而拍手,那模样仿佛世间所有的烦恼都与她绝缘。
‘嗖’的一声,又一道亮光冲向夜空。
应以安站在那里,微风轻轻拂过她的发丝,带来些许烟火的气息,再次将目光投向夜空,此时烟花愈发繁密。
目光有些迷离,她从未想过,这外界的热闹竟有如此迷人之处。
总是被困于一方小小的天地,或埋头苦读,或谨守宫廷礼仪,而此刻,她真切地感受到,这份热闹不再是远处的风景。
伫立在烟花下,心中竟也被这小女孩的欢愉所感染,泛起一丝久违的波澜,那绚烂烟花映照在应以安的眼眸,似乎也在心底深处点亮了一抹微光。
正当烟花在夜空中肆意绽放,那绚烂尚未看够,桥的另一边,便传来呼唤声。
“小宝,你怎么跑这里来了?”声音中带着几分焦急与关切。
寻声望去,只见一位身着朝服的中年男人匆匆走来。
行至近前,他先是一眼看到了自家的小女孩,眼神中流露出些许宠溺与无奈,随后才瞥见一旁的应以安。
赶忙整了整衣冠,向应以安躬身行礼,朗声道:“太子殿下千秋令节,愿君福履绥之,若小女有得罪之处,还望太子殿下宽宏大量。”
应以安神色平静,摆了摆手,语气淡然地说道:“无碍。”
那模样尽显皇家的气度与风范,虽年纪尚幼,却已有了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场。
“爹爹!”
随即,她意识到可能是自己的某些行为让爹爹有所顾虑,小脸上的笑容渐渐褪去,换上了些许紧张,揪着应以安的衣角,偷偷地瞧了瞧应以安,又看向自己的爹爹,嘴唇微微嘟起,欲言又止,脚步也不自觉地往爹爹身边挪了挪。
“我错了……”小女孩糯糯的声音里带着委屈与害怕,她低着头,不敢直视爹爹的眼睛,小手不安地搓着衣角。
辛自苦蹲下身子,“爹爹是不是跟你说过不许在外面乱跑,今日宫里热闹,人也多,万一你走丢了,爹爹找不到你了怎么办?”
“辛尚书莫要吓着她了。”
应以安轻声出言相劝,目光始终停留在小女孩身上,见她那眼眶泛红、下唇轻咬,可怜兮兮站在原地,小手还在不自觉揪着裙摆的模样,心中不忍愈发浓烈。
在皇宫重重枷锁下,自己的童真早已被繁文缛节和课业吞噬,实在不忍眼前的小女孩也遭受这般压抑,哪怕只是片刻惊吓。
“太子殿下教育的是。”
辛自苦颔首,面上严霜渐化,转为一抹无奈与忧色,“非是臣欲苛责,实乃小女自幼体娇,连番高烧,数日未退,今日进宫,求诊于御医,臣不过暂离须臾,孰料她竟偷偷溜了。”
叹了口气,眼神中满是对女儿的疼惜。
“爹爹,我错了,我回去一定好好吃药,不让爹爹担心,好不好?”小女孩一头扑进辛自苦的怀中,小手紧紧拽着他的衣角。
辛自苦俯身将她轻轻抱起,转身朝向应以安,恭敬道:“殿下,臣尚有事务缠身,先行告退。”
“嗯。”
应以安目光随着那一大一小的身影渐行渐远,直至消失于夜色烟火中,思绪却仍在方才情境里徘徊。
次日。
应以安早早在那下朝必经的台阶处,耐心等候着。
直至下朝钟声回荡于宫墙内,官员们鱼贯而出,她目不转睛,逐一审视,生怕错漏了。
时间缓流,人群渐次散去,空旷台阶前唯余她一人,孤寂而又执着。
终是按捺不住内心焦急,疾步向前,拉住了最后一位官员。
“臣见过太子殿下。”
那官员赶忙行礼。
应以安声音中隐隐透着一丝紧张,“免礼,本殿且问你,今日为何未见礼部尚书辛大人?”
“回殿下,听闻昨夜礼部尚书辛大人连夜辞官还乡,陛下自是不愿的,可无奈辛大人又哭又闹,甚至以死相逼,只得应允,陛下念其功劳,让他在沧州当了个县令。”
应以安身形猛地一僵。
“臣告退。”那官员拱手作揖,沿着宫道离去,留下应以安一人,呆呆站在原地。
那眼眸中原本的期待瞬间黯淡,嘴唇微微颤抖,喃喃道:“怎会如此……”
那神情,极为落寞。
思绪飘回与小女孩相处的短暂时光,那一抹粉色的活泼身影,那欢快的笑声,都还历历在目。
应以安的手不自觉用力,将那精致药盒紧紧攥在掌心,这药盒里所盛的,是她好不容易从太医署寻来的良药,此药向来珍贵非常,唯有皇亲贵胄才有资格享用。
可如今,那本该接受这份心意的人却已离宫,这药,又该送往何处?她满心的失落与怅惘,都随着这紧紧攥住药盒的动作,一点点蔓延开来。
小女孩的离去,仿若带走了她与那段邂逅的唯一联系,皇宫的冰冷与孤寂再次如潮水般将她淹没。
“若无你,我当如何愁绪尽散,欢愉自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