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以安刚收起了剑。
瞬息。
“不能用我的孩子,不能用我的孩子……”
突兀的喊声打破了这压抑的宁静。
那妇人面容惊恐,疯了似的扑向应以安,抢夺她怀中的孩子,随后紧紧搂在怀里,转身奔逃。
辛允不假思索地追了过去。
王佑一望着那妇人离去的方向,继而转头面向众人,“朝廷既派了巡检使前来,自是要解我临城之困,若能借此破除献祭之法,于我等而言,实为幸事。”
大巫却脸上绘着奇异的纹路,眼神阴鸷,手中的法铃不时发出轻微的撞击声,似在宣泄着他的不满。
“无知小儿,莫要妄言!海神之怒岂是你等所能承受?若停了献祭,灾祸将至,你担当得起吗?”
众人听闻,顿时噤若寒蝉。
“我相信海神不会。”王佑一目光坚定,扫视着周围的百姓,继而提高音量,“敢问各位父老乡亲,如果不用献祭,朝廷愿意帮我们渡过难关,大家是否乐意听这位巡检使的?”
人群中开始有了窃窃私语,声音起初如蚊蝇嗡嗡,而后逐渐大了起来。
“这王佑一,平日里不总是与大巫一唱一和吗?怎的今日倒像是变了副心肠?”
“可不是嘛,往昔对大巫言听计从,如今却当众唱起了反调,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咱们到底该依着谁才好啊?”
……
……
……
众人面上虽仍有犹疑,但一提到献祭,那恐惧之色便在眼中闪现,往日,为了筹备献祭之事,整个临城都笼罩在阴霾下,家家户户都在担忧自己的孩子被选中成为祭品,谁又会真心愿意将亲生骨肉送上祭台呢?
若这位巡检使真能如他所言,代表朝廷帮助大家摆脱这可怕的困境,那无疑是将他们从深渊中解救出来,自是求之不得。
应以安见众人神情松动,“大家都是陛下的子民,若陛下知道她的子民愿意信奉海神而去献祭,才换来片刻安宁,想必陛下也不愿意看到这一幕。”
百姓们静静聆听着那字字千钧的话语,犹如破土的新芽,怯生生却又顽强地在众人心中滋生开来,那源自海神献祭的彻骨寒意,也被这微光驱散了些许。
“好,那便姑且信朝廷一次!”
“哼!朝廷若敢诓骗我们,届时便将你这巡检使献给海神!”
“对!”
众人齐声呐喊。
“诸位乡亲莫要忧心,且先宽心度日。在陛下的拨款尚未抵达临城之前,我王佑一为大家牢牢看顾着巡检使,绝不让她跑了。”
王佑一掷地有声地承诺。
“王大哥,我们信你!”
附和声一个接一个。
那大巫站在一旁,眼见众人对王佑一的拥护,狠狠瞪了王佑一一眼,眼神仿佛能喷出火来,最终,他一甩衣袖,带着满心的愤懑与不甘,气冲冲地拂袖而去。
离去时,他的黑袍随风飘动,恰似一片不祥的乌云,给这暂时平静的局面又添了几分阴霾,而王佑一望着大巫离去的背影,眉头皱起。
大巫负气离去后,百姓们渐渐四散而去。
应以安牵着马匹,正打算去寻辛允,刚走几步,却见王佑一快步跟了上来。
“我带你去找她。”
王佑一主动提出帮忙。
应以安猛地止步,双眸紧紧盯着王佑一,冷冷开口,“你是她什么人?”
暗探可都跟自己汇报了,说他们两个人举止亲密,有说有笑。
王佑一被这突如其来的质问弄得微微一怔,但很快便恢复了镇定,嘴角上扬,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是朋友,亦是兄弟,我看你们两个好像认识?”
应以安那醋意转瞬即逝,却被王佑一捕捉到了,她带着骄傲与倔强说道,“我跟她的关系,比跟你的关系要深。”
说罢,便不再理会王佑一的反应,牵着马径直向前走去。
“哦?”
王佑一微微挑眉,又追了上去,“那她有没有跟你说过,她欠了一万多两白银?”
应以安脚步一顿,脸上瞬间闪过一丝不自然的神色,她怎么可能没有听说过这笔债务,那其中的一万两,恰恰就是欠自己的。
“你看你能出多少钱?替她还些。”王佑一双手抱胸,似笑非笑地看着应以安,那眼神仿佛在说,看你能为她做到什么程度。
应以安撇了撇嘴,眼神中透露出不耐烦,用力拉了一下缰绳,马儿吃痛嘶鸣了一声,“还钱的事不用你操心,我会替她还的。”
说着,他便牵着马,头也不回地自顾自往前走了,留下王佑一一人站在原地。
王佑一望着应以安远去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这人脾气如此怪,辛允是怎么交到这种人做朋友的?”
他喃喃自语道,心中对应以安和辛允的关系愈发感到好奇。
小院。
入目是一圈矮矮的泥墙,虽有些斑驳,但还牢固地立在那里,将这一方小小的天地圈起。
此时的辛允,站在院子当中,观察着四周。
那妇人紧紧抱着孩子,蜷缩在角落里,拼命地想把自己和孩子藏进这狭间里。
“他们……他们会抢走我孩子的,他们会抢走我孩子的。”
仿佛有无数双眼睛正窥视着她的孩子,眼中满是恐惧,却遮不住那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惊惶。
“放心,你已经回家了,没人会抢你孩子的。”
辛允放轻脚步,缓缓走向妇人,蹲下身子。
“不,肯定会有人抢我孩子的,肯定会有人抢我孩子的,他们会抢我孩子的。”妇人根本听不进辛允的话,情绪愈发癫狂。
她把孩子搂得更紧了,孩子被勒得有些难受,“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可妇人却似毫无察觉,只是重复着那几句绝望的话语,双手在孩子身上不停地摸索、拍打,像是要用自己的身体为孩子筑起一道坚不可摧的堡垒,抵御那想象中的危险。
辛允见安慰无果,眉眼中闪过果断。
于是,索性抬手上去,迅速在妇人颈后重重一击,妇人的眼神瞬间黯淡,倒了下去。
她一手扶住妇人,一手轻柔地抱起孩子,将妇人慢慢扶到床榻上,再抱着孩子在院中哄着。
孩子在辛允的怀里渐渐停止了哭泣,小手紧紧揪着她的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