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本质
地处火山口内,不免有些燥热,血教司脱掉身上的斗篷,连带着遮脸的面具一并摘下。
“晚辈不想被疑惑困扰,还请前辈不要有顾忌,能实言相告。”
欣刃雷掣没有急着说下去,而是对着远处的山洞口喊道:“来都来了,大大方方的出来吧。”
毅、锋二人略有拘谨的走了出来:“舅爷,我俩是担心你,没偷听。”
“你们一家子的事儿,用不着偷听!”
“啊?什么一家子......”
欣刃雷掣摆手示意大毅先别说话,他将眼神对向赵子锋,又指了指血教司。
“他是你的族舅,而你与大毅是表兄弟,当然是一家子的事儿。”
赵子锋吃惊的回道:“前辈此话不是在开玩笑吧?”
“天下的色瞳者都是同宗同源,你们三人同出一族,又有什么奇怪?”欣刃雷掣笑着对向血教司:“你可知神舍观澜?”
清原有自己的情报渠道,血教司掌管清规处,自然是知晓。
“神舍观澜是上一任的神舍宗家之主......晚辈听说他因失了宗家法牌郁郁而终。”
欣刃雷掣走到大毅身前,从他的怀里将法牌抽出,转手甩给了血教司。
血教司接下,发现这法牌颇有分量,上面精细的雕刻着麒麟的图案,貌似是某种坚硬的石料所制。
欣刃雷掣继续说道:“执此牌者,可号令神舍全族,这本就是神舍宗家之物,今日算是物归原主!”
“既是宗家之物,晚辈如何能收?”
“就得你收着啊!雪樱还在时,溪游兄便将神舍宗主传给了他的嫡长子神舍观澜,也就是你的亲哥哥,中途虽被神舍百杀所得,但终要回归正统!”
血教司一愣:“神舍观澜是我......我亲哥哥?”
欣刃雷掣沉定的回道:“看来我猜的没错,溪游兄没有跟你讲过一丝关于雪樱的事啊。观澜就出生在雪云岛,是在随溪游兄去通合前,接任的神舍宗主。”
“我记得那年他才十二岁......可惜啊,他终是没有你的命好,若承继了麒麟天赋,也不会轻易败给神舍百杀!”
欣刃雷掣顿了顿,转而对向大毅:“虽说你父亲是为了给雪樱族属争取权益,才从观澜手里夺了法牌,但当年的行为确是有违祖制愧于宗家。就由你代替你父亲赔个不是吧!”
丹山一战,神舍修曾帮大毅逃出生天,面前的血教司既然是他的亲叔叔,大毅自然愿意化解当年的纠葛。
“分家之主神舍大毅将法牌归还宗家,并代父致歉,愿宗分之间能冰释前嫌化解干戈。”
血教司没有回话,倒不是他不接受大毅的诚意,而是不知如何是好。
“父亲......曾是神舍宗主......神舍观澜是我长兄!!!这么说来子锋的母亲......神舍菱花是......”
听到这里赵子锋也明白了,他上前回道:“母亲曾在留下的本子中提起过,她说作为宗家青年,应追随宗主大志,以家国复兴为己任......她跟您应出自同宗!”
血教司是在三十几年前的赫连战场上,认识的菱花,那时她刻意隐藏了姓氏,知道赵子锋在校受辱释放出麒麟威压后,赵华斌才道出了实情。
回首往事,血教司无奈的发出一声苦笑:“天意弄人啊,父亲......你为何......为何不告诉我。”
“所谓不知者不罪,溪游兄不想让你背负太多。”欣刃雷掣继续解释道:“现在你明白了吧,正因你和子锋都是神舍族人,麒麟之魄才会承继于你们身上。”
“我已归隐,本不该现身于港口,而之所以出手阻拦,是不想看到宗祠脚下再有同族相残的事情发生。”
赵子锋喃喃自语道:“从小就被人当做是怪物,承继古兽天赋不过是一种悲哀!”
欣刃雷掣笑道:“你也算不错的了,有家人呵护、大毅相陪,对比其他天赋者的孤寂,老天已待你不薄。”
赵子锋看向大毅:“也是,咱俩还真挺奇葩!”
大毅笑着搓了搓鼻子:“哎哎,半斤八两就别互怼了。”
欣刃雷掣打断了两人,他对着血教司问道:“说了这么久,还不知你该怎么称呼......”
血教司上前一礼:“父亲在我出生前便已遁入赤国的地窨崖下,我自小便随母姓殷,名为和华。”
“和华,和平繁华,这是溪游兄对天下的期望啊!”
“晚辈之名的确系父亲所起,只是......我今日才知他的真正含义。”
欣刃雷掣点了点头,引着三人去到火山口的深处。
“石......柱!?怎么这里也有?”赵子锋惊讶极了,忙转头看向大毅:“你早就知道了?”
“嘁嘁,之后我再向你说明。”大毅示意赵子锋看向血教司,此刻他的脸上也满是惊诧。
“前辈,这......这是?”
欣刃雷掣笑道:“你不是想知道石柱存在意义么?这应是你看到的第三处法阵,此类石柱这世上共有四处。”
大毅见欣刃雷掣给了自己一个眼神,便上前将手摁在石柱之上,跟着随手一挥便将旁边的大石震碎。
“这一处是霓凰法阵,和华,你说溪游兄在地窨崖下守护石柱,我想那里应是镇压着麒麟之魄。再就是我与大毅相认后,他曾告诉我说赫连峰上也有一处......”
血教司打量着面前的石柱法阵回道:“是有一处,大小样式、排列格局,均是相同的模样!用处......用处也应该一样!”
“和华,这石柱法阵若被险恶之徒掌控,那便是整个世界的灾祸,欣刃、神舍一族的使命就是守护法阵,这也是我们这些色瞳者族群存于世上的意义。”
血教司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师兄坎星,他心想难怪冥府在短短几年内便能异军突起,估计是借助了麒麟法阵的力量。
可是父亲在时,并没有教授自己和坎星如何使用法阵......
“前辈,获取这法阵的力量,是不是有什么门道......总不至于任何人都能使用吧?”
欣刃雷掣点头:“石柱法阵得是相应的血契才能开启或封印。就比如面前的霓凰法阵,需有欣刃血脉与法阵连接,才能使用其中的力量!”
“和华,你继承了溪游兄的血脉,可用鲜血做媒与麒麟法阵呼应。只是以溪游兄的和平之道,定不会希望你去开启法阵。”
“他不告诉你这些,或许是不想你被族群的使命所累;又或许是跟我一样,对这个世界心灰意冷,想着远离纠葛。”
血教司听完欣刃雷掣的话后,一时间陷入了沉默。赵子锋见状不忍打扰,于是小声接过话茬:“前辈,法阵对应的血脉,是一个族群还是说几个?”
“我只见过三种古兽天赋,应该是一个对一个吧。霓凰对应欣刃,麒麟对应神舍,玄武应该是得盛。”
大毅和赵子锋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想起在血沼雨林时,雨贺青曾与得盛荣飞交手的遭遇。
“得盛宏图当年大费周章的将得盛荣飞从清规处赎回......原来是为了保住唯一的天赋血脉。”
“不,他不是唯一......我干爹得盛宏兴也是玄武甲胄的天赋者,这么说来,玄武法阵也被开启了!”
大毅一愣:“什么干爹?”
没等赵子锋解释,血教司插话道:“得盛一族是迁入的大兴的外邦,就是说......清原上的石柱法阵,不是玄武法阵......”
欣刃雷掣回道:“我虽没亲眼见过,但清原上的法阵定与炎龙相关。”
血教司眉头紧皱,他现在无法确定炎龙法阵是否已被开启,但这事儿大主教一定知道。
“前辈,炎龙对应的守族,您是否知晓?”
“呵呵呵......”欣刃雷掣回道:“雪樱覆灭之后,我一直守在这里,在那之前我从未得到过有关炎龙的讯息。只听过一个传说。”
欣刃雷掣引着血教司走到法阵中央的石柱前:“还是你自己看吧。”
石柱背后的镌刻被灰尘沾满,血教司边抹边看,十分的认真。赵子锋在后跟着,越看表情里疑惑越深。
大毅之前在山洞里练习时看过多次,于是便与欣刃雷掣在旁抽起烟来。
“舅爷,今日你把这些秘密都说了出来,难道不怕教司......”
欣刃雷掣摆手:“我也不知道把这一切都告诉他是对是错,但溪游兄若泉下有知,自然不希望他的子嗣助纣为虐。如何选择,看他自己吧。”
一支烟后,血教司终于看完了镌刻的内容,他长长的舒了口气道:
“大主教若不知晓石柱的奥秘,清原就不会建在炎龙法阵之下!”
赵子锋附和道:“或者说,正是因为有炎龙法阵,才有了清原长盛!”
欣刃雷掣总结道:“解开法阵封印,色瞳者才能得以释放能力,古兽之魄才能被承继。雪樱当年的雷桐盛世,上三军中有那么多的高级战力,正是因此而生。”
“只是,在色瞳者们获得了能量后,与之催升的还有欲望!争斗之中,人们慢慢的忘记了守护法阵的责任和意义......和华,你现在应能理解你父亲了吧!?”
血教司恭敬的对着欣刃雷掣行了个大礼。
“古兽之魄不死不灭,世战时期若贸然闭合定会使同胞陷入危局。我想父亲当时定是进退两难,他到死不离麒麟法阵一步......应是在接受宿命,回归本质......”
“和华,你父亲是看透了色瞳者的本质,才接受的宿命!”
欣刃雷掣顿了顿继续回道:“可惜啊!肉身有限而自然浩瀚,这么多年我与法阵相伴,不断与霓凰之魄呼应,才慢慢参悟出些机宜。”
血教司曾在参悟时遇到过瓶颈,此刻欣刃雷掣所讲的正是他不解之处。
“前辈当真是字字珠玑,还请您传授教诲!”
欣刃雷掣扶起血教司的礼节:“人类自称世间的万物之主,色瞳者自诩万物之灵,可与生于四象,承载着空云山海、地窨熔岩的永动之力相比,实在是微乎其微。”
“千百年来,在人定胜天诳语之下,我们表面上在利用各种手段去征服自然,实质上是在依靠自然之力满足自己的欲望。”
“我们常说的色瞳者之宿命亦是如此!为了能凌驾天地,堪比神明,最被四象孕育出的古兽之魄所噬,当真是悲哀啊。”
大毅听得似懂非懂,他咂摸着欣刃雷掣的话问道:“舅爷,您不是说色瞳者先祖,是为了拯救苍生才封印的四象古兽吗?”
“哈哈哈!”欣刃雷掣略带自嘲地大笑道:“所谓记载,就一定是真的?若如记载上所讲,清原之上白瞳现世,为何不见世间太平啊?”
“这......”
欣刃雷掣捋了一把白须,继续说道:“几十年前,东西大陆虽有局部摩擦,但总体上还算祥和。可如今,你们都是从战火中来到雪云岛的!”
“我本以为雪樱覆灭后,色瞳者会逐渐衰落,却不想在这几十年间竟愈演愈烈......不怪民众厌恶我们,在他们眼里,我们的确就是祸害......”
“因为大多数色瞳者,根本就不知道他们存在的意义,或者早已沦为了欲望的奴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