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海楼扶了扶眼镜,动作间颇有几分留洋学者的气质。
“这些泉眼是通哪的?”
撑船的壮汉答道:“当地人传说,金沙江下的泉眼是无底洞,隔些年寨子里就会往河里祭祀童男女,后来有人不信邪下去过,吊绳子下了六十多米,结果看到石壁上有大量的恶鬼雕刻,就不敢接着下了。”
说话间,竹筏又划出去了几十米。
水下的泉眼也少了起来,似乎只密集的集中在一定区域。
张海楼站起来,叉着腰开始观察四周的山势。
“水里有泉眼,水势湍急,这下面肯定连接着地下河。”
然后又蹲下身,掬了一把河水在鼻子下闻。
“水流冰冷清彻,无色无味。”
最后伸出舌头卷了一口水进口腔里尝,然后又吐了出去。
“稍涩。”
他点评道,露出了一个狡狯的笑容。
尝水和尝虫是张家人的保留才艺了。
很多时候,在情况不明的时候,需要大量依靠味觉和嗅觉来判断周围的情况。
汪月伸出食指点了点张启灵的胳膊,在他看过来时挤眉弄眼的说:“脏~”
张启灵无奈,抓住她作乱的手握在自己腿上。
如果不是有张海楼在这,他刚刚也是要亲自尝过河里的水的。
船上早就有看不惯张海楼的人了,撑船的壮汉往水里吐了口痰,不以为意的说道:“注意山腰。”
张海楼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
众人抬头,就看到头顶的山腰上开始出现大量架空而修的寨子。
竹筏顺着水流往寨子里漂,路上一个寨民都没有看到,但是在竹筏刚进入寨子,峡谷却诡异的响起了悠长的号角声。
“记着我说的。”
彝族青年冷冷地说道,视线尤其在张海楼身上停留许久。
话音落下,整个竹筏都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抱好自己的武器,警惕的盯着两边峭壁上的吊脚碉楼。
他们一行人暴露在中央的水面上,这是一个非常不妙的地方。
悠扬的号角声逐渐平息,每个人都明白了他们进入峡谷的事不再是秘密。
在前方的水面上,当空横着许多手臂粗的藤索。
编织这样一条藤索非常耗时,基本上每十尺就要用三个月时间,这里每根藤索几乎都需要几年时间来一层一层的编织,先浸满牛油再包上鼓皮,摸着比铁索还结实。
张启灵扫视着周围,寻找其余的退路。
烟袋开口了:“谁算了有多少步?”
张海楼回答:“从进谷听到号角开始,再到第一条索桥之间共有两千四百步,刚过的第一条索桥有七百步。”
烟袋吸了口烟,点点头没说话。
中间的女人皱着眉问道:“这路怎么过塞?”
彝族少年回话:“挂滑索,这藤上全是油,哪怕猴子来都站不住。”
他似乎有点紧张,目光紧紧的盯着前边的寨子,声音也有些发虚:“第一道索我们叫挂头索,我们寨子一般不用,只有部落之间发生战争,或者寨子里的人犯了重罪,才会割下人头挂上去赎罪。如果咱们事情不成,大家也只有挂头索上见。”
“真不吉利,姑奶奶我天黑就来把这条油索给烧了。”
中间的女人已经有点烦躁了,语气发冲的抱怨。
边上的汉子突然笑道:“死俵子,我裤裆里的那条索也滑溜着呢,今天晚上先烧我这条吧。”
女人丝毫不以为意,而是十分有暗示性的把脚往张启灵背后的刀匣子点去:“你这条老枯藤还是留着给你妈烧吧,姑奶奶我喜欢鲜嫩刚冒芽的。”
张启灵不知何时将自己腰后的刀取了出来,正在默默的擦着。
女人的脚刚靠近,他一个挪动就躲开了。
汪月脚尖一伸,用鞋尖把女人的赤裸的脚丫挑开。
女人抬头,对上了汪月笑眯眯的眼睛。
她哼笑一声,“这是个有主的,我呀,旁边这个也可以~”
接着身子一翻,灵活的靠在了刚刚被汪月笑脸红的黑皮小伙身上。
女人的手像蛇一样,灵活的钻进了少年的裤裆。
张启灵及时伸手,挡住了汪月的眼。
???我可比你大多了好不好?这有什么好遮的!
汪月抬手,就要扒挡在眼前的手。
张海楼阴笑一声,同样伸手覆盖在了族长的手背后面,把一些没遮全的缝隙也给捂严实了。
“只要是刚冒芽的,几个都行,姑奶奶伺候的过来。这位小官人,你裤裆怎么是凉的,该不是姑奶奶几句话就泄了。”
那女人接着调戏。
好嘴好嘴,再多说点!
汪月听的兴奋。从小到大,她还从没当面听过这么荤的话呢。
可她身边两人的气压却是越来越低了。
张启灵皱着眉考虑,自己是不是要把月月的耳朵也堵起来?
下一瞬,女人妖妖娆娆的声音就坐了个过山车。
“啊!”
“有蛇!”
张启灵松开手,汪月就看到那女人已经抽回了自己的手,惊疑不定的看着黑皮少年的裤裆。
汪月视线也悄悄跟着往上面瞄。
少年身体一僵,脸又漫上了两团酡红,一条血红色的小蛇从他的袖口钻了出来,昂首挺胸的冲着女人吐信子。
他开口,说了两人见面的第一句话。
“别碰我。”
女人连骂了几句晦气,搓着胳膊换了个离少年更远的位置。
少年抬头看了她一眼,把汪月的目光抓了个正着。
他气势汹汹的瞪过来一眼。
汪月鼓鼓嘴,眼球往旁边飘去。
全不想又撞进了张启灵的视线。
………………(●_●)
h……hi?汪月尴尬的笑笑。
张启灵转头,留给了汪月一个后脑勺。
张海楼在旁边很不给面子的笑出声来,俨然一副看好戏的姿态。
汪月怒了。
我不舍得说小官还能不舍得揍你?
她小发神通,两指交叉,掐住张海楼腰间的皮肉快速一拧。
张海楼浑身一抖,不说话了。
呵呵呵呵,汪月狞笑着收回手指。
竹筏就这么大一点,上面人挤人的,汪月措不及防又对上了对面少年的视线。
对方手腕上的小红蛇感受到了汪月身上的气息,不自觉的游走过来想要亲近。
蛇祖察觉到小红的意图,不解的捏紧了它的身子。
小红一个劲的挣扎,在手上缠缠绕绕就要让人捉不住,非要脱离主人投向对面人的怀抱。
烛九阴从汪月领口探出头来,威胁的看了小红蛇一眼。
后者一僵,立刻躺着不动装死了。
刚刚还在手里挣扎的蛇突然不动了,蛇祖捧起蛇看了看,确定只是装死后重新将蛇塞进了衣领里。
这下他一点也不羞涩了,警惕的盯着汪月看。
汪月看着他无辜的眨了眨眼。
蛇祖狐疑的收回视线,拍了拍身上有些躁动的蛇群。
别骚了,人家根本不乐意搭理你们。
竹筏在水上安静的飘着,在彝族青年的指引下,众人很顺利就找到了寨子的入口。
水寨往上,建筑物贴着两岸的峭壁连成一片,中间又有铺着木板的绳桥相连,将左右吊脚楼连了起来,整个寨子的规模算是比较大的,一眼望去不用数就能看出有四五十幢密集的吊脚楼,错略排列依附在峭壁上。
只是,已经走到这里了,依然没有看到一个寨民。
彝族青年和船上的人交换了眼神,然后放声喊了几句话。
大概说的是有商人进来收草药之类的。
然而喊了片刻,却依然没有任何的反应,整个水寨非常安静。
这下谁也意识到不对了。
张海楼问道:“怎么?你们寨子里平日里也没人?”
没有人接他这句玩笑话。
这一点也不好笑,是什么能让一个寨子突然之间所有人都消失。
彝族青年不死心,又放声喊了几句。
仍然没有收到任何回应。
“不可能啊,我们寨子住着百来号人。而且刚刚号还在吹呢,这寨子里的人去哪儿了?”
烟袋放下了嘴里叼着的烟枪,眼神幽幽的看了他一眼。
“爪子,你跟阿萨上去看看。”
汪月看到,刚刚那个用钩子的男人应了一声,强行揽住叫阿萨的彝族青年的就上岸了。
烟袋看着阿萨,语气平淡但却有股静静地狠意:“如果你敢搞鬼,寨子外面的兄弟立刻会铲平这里。”
没人会怀疑他的话。
阿萨冷笑一声,跟着爪子翻进了寨子。
刚开始,两人还往外面时不时的叫几声表明方向。
后面就只剩了爪子一人的声音。
他呼喊了几声,却一直没有阿萨的回应。
烟袋哼了一声,脸上露出了一个令人发寒的冷笑。
他回头,对撑船的壮汉使了个眼色。
壮汉立马撑着竹筏远离了岸边,和水寨保持了一定的安全距离。
烟袋又看向女人:“凤凰,你和蛇祖还有大张哥一组,下水摸进去,这寨子诡异,我们不能信任那彝族小子。你三个再去探一条路,我们在船上等消息。”
竹筏继续往后面退,凤凰骂了一句“讨厌”,然后就站起来,很利落的脱掉了一身衣服,露出里面的贴身短打。
张启灵打开自己的行李箱,从里面掏出一件水靠背在身上。
汪月握上了他的手,张启灵摇了摇头。
顶着他不赞成的视线,汪月对着烟袋说:“我要和他一起。”
烟袋轻哼一声,又吸了一口烟,不以为意道:“不怕死就去。”
汪月得逞的拉上张启灵的手。
张启灵无奈,只能打开箱子,取出备用的水靠递给汪月。
汪月伸手接过,好奇的摸了一下,软软弹弹的,上面还有有一股挥之不散的鱼腥味,总之不太好闻。
她将水靠推了回去。
“我不要这个。”
张启灵知道她的能耐,也就没再坚持。
汪月看到另一边的蛇祖穿上水靠后并没着急下水,而是打开了随身携带的藤箱。
一条手臂粗细的大蛇被他放进了水里。
简单收拾了一下后几人就下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