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两人说话说得平和，但是脸上又都是冷淡的表情，如若此时有另外不知情的人在场，恐怕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算是，还需要收尾。”程亦安看着下方因为升降梯向上而不断变得遥远而缩小的地下实验室全貌，下垂的眼帘遮住了其中闪烁的眸光。
“留下一点把柄，就需要更多时间去收拾干净了。”裴颂今意有所指。
程亦安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刚才那个情况实在是过于突然，即便是他已经多方筹划，还是差点被陆立身突然的到来打乱阵脚。
不过……方才陆立身进来的时候，态度有些奇怪。
“你能出去，是和他说过了？”程亦安问。
“是。”裴颂今并不惊讶于他的敏锐，或者说，他确实就是这样一个对周围人的情况都极其敏感的人。
——这是他得天独厚的优势，让他能够在这样刀尖舔血的日子中一直存活到最后。
到外面之后，裴颂今很快径直离开，而程亦安带着言述等在外面，正好遇上送到的第二批礼品。
“去帮他们卸货。”程亦安对跟在自己身边的言述道，声音冷淡。
一身黑衣的言述没有应声，只是按他说的走进阴影处，融入攒动的人影之中。
就在这个时候，程亦安的身后传来陆立身的呼唤：“亦安，过来。”
程亦安转头看到人，微愣，反应过来之后便依言朝人走去。陆立身在原地站定，看上去心情不错，云淡风轻的模样看着不知道在这里站了多久，看到了什么。
“今日怎么想到过来找项元明？”陆立身随口问道，上下打量他。
“只是过来碰碰运气，左右也没什么事。”程亦安回复道。
大年三十，还抽出空来帮他工作。
这话听得陆立身都觉得有些荒谬来。
于是陆立身问他：“晨光那边，不用回去？”
“断了一阵了。”程亦安道。陆立身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一点怅惘。他似是有些意外般转头看向身边的程亦安，后者收回看着上下卸货的工人的视线，转眸对上他的眼睛，将眼里的情绪完整地展示在他的眼里。
陆立身收回目光，只道：“早该如此。”
“你这一次干得漂亮，总算是把项元明的乌龟壳撬开了。”陆立身转而道。
程亦安低声应“是”，心中想着陆立身打了这么久的太极，现下终于是进入正题。他道：“项元明本就不是意志坚定之辈，多折磨一番，也能找到一点机会。”
“你是如何找到的？”
“我跟他说，言家少爷去往前线作战，只有言老爷子在言宅。”程亦安唇角微微翘起，“说来也有意思，老板，他竟在最后这种时候也会顾及自己的孩子。”
陆立身从程亦安的话语中明白他如何说动项元明去帮他的忙，不过也不得不为他的计谋巧妙而心下赞叹。
他自己是有想到言述这一层，但是他并不觉得项元明这种人在经过那种事情之后还能有一点正常人的情感，他这样的人，只有逼迫才会让他屈服。而程亦安，居然想到他不为人知的优豫。
“我不像您那样了解他。”程亦安对于陆立身赞叹的眼神并没有给出什么明显的回复，只是微微摇头，“我只是想着多方试探。”
陆立身沉吟一声，只当这个问题已经得到满意的回答了。就在这时，他对着那人头攒动的阴影喊声：“暗河。”
下一秒，听力极佳的杀手从阴影之中走出，迅速来到他的面前。
“摘下口罩来。”陆立身道。
他这一举动极其突然，要求也显得突兀，而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被降下要求的黑衣杀手没有立刻动作。
“怎么？不可以吗？”陆立身微微歪了歪头。
旁边的程亦安垂着脑袋没有任何外泄情绪的动作，仿佛陆立身的要求只与黑衣杀手有关，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黑衣杀手摇头，把脸上的口罩摘下来，露出了那张平庸冷峻的脸。他在陆立身的示意下向前走了两步，将自己整个人完完整整地置于陆立身面前。
“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陆立身的目光落在暗河嘴角旁边，顺着那里上翘的方向蔓延上去，大约两厘米的一道暗红色的裂痕，看上去像是被小刀划开的痕迹。
暗河疑惑抬眸，看到他的视线落点才恍然大悟般沉吟一声：“一点意外，不碍事。”
暗河不愿意说，陆立身便看向旁边的程亦安：“亦安，什么情况？”
程亦安低声道：“上一次来找项元明，冲突情况有点失控，暗河帮我挡他的时候落下的。”
陆立身若有所思般收回视线，看着暗河又把黑色的口罩戴上，面上的表情如同古井无波。
“没想到他都这个样子了，疯病还控制不住。”他最后看看程亦安又看看暗河，似有所指。
“虽然你在这件事情上做出贡献，但是也因为没有按照流程做事差点让项元明刚刚救治不及。”陆立身挥挥手让暗河离开，那边剩余的“大件礼品”还需要他的帮忙。
“您的意思是？”程亦安问。
陆立身转过身，他身后的阴影里传来惶恐的低语，好几个衣着破烂的人被安排着从大货车上下来，跟着指引贴着阴影走向更加黑暗的地方。
“我听夜鹰说，你和姜辞相处得不错，看来你的那个心病也是好了不少。”陆立身眉目平和，仿佛一个关心晚辈的热心家长。
程亦安眼睫微颤，似是从他的话语中察觉到什么。
“脱敏多了，再怎么难受也能习惯一点。”他说道。
“真这么有用？”陆立身饶有兴趣地看着他，“让我看看你脱敏训练的成果吧。”
他话音落下，面前的程亦安也抬眸看向他，眼里闪烁着明显的情绪波动。
“放心，我不会用我的信息素。”陆立身笑笑，“毕竟a级omega还是很难抵抗s级alpha的信息素的，只是试验，用不上使用真正的信息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