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仪景缓缓停下脚步,笑着看过去,“有何喜事?”
她喜欢听喜事。
“嫂嫂怀孕了。”袁清瑶凑到温仪景跟前,压低了声音说。
温仪景一喜,“多久了。”
中秋的时候还没动静呢。
如今九月初十了。
“约摸是半月了,嫂嫂和阿兄都让我来给你报喜。”袁清瑶开心的说。
“的确是大喜。”温仪景笑着点头,“寒英心想事成,以后无论朝堂上的人再说什么,她都能坦然的面对了。”
温仪景知道朝堂那些言官的套路。
很多事情正反话都让他们说了去。
无论哪一个角度,他们都能找到让别人不舒服的那个来说。
皇后没有身孕的时候,他们会以皇后娘娘没子嗣的为由,不停的来劝说皇帝要选妃充盈后宫。
如今皇后有了身孕,他们大概会以皇后不能再侍奉皇帝的理由,依旧提出继续选妃。
好像一个成年的男人就不敢一个人睡觉似的。
温仪景希望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楚寒英都能永远先做自己,先爱自己。
欢喜过后的楚寒英冷静下来,一颗心又有些不安。
她心中隐隐知道,自己这些时日没有孩子,是因为袁青冥偷偷在吃药。
楚寒英耗不起。
所以在中秋宴上才会再次找玄英,外露自己内心的焦急和不安。
可当一切的愿望实现,她心中却有些后悔了。
皇帝的确会听太后的话,可妥协之后所带来的反应,或许是她所承受不起的。
温仪景所担心的事情,她自然也想到了。
这么快要孩子的事情打破了袁青冥最初的计划,也毁灭了袁青冥心中最后的期待。
一条水渠开了这个口子,会不会决堤?
楚寒英不敢去问。
……
秋冬萧瑟,落叶满地,京都的天灰蒙蒙的。
街巷里落叶纷纷洒洒。
幽兰苑,温仪景摸着自己已经满三个月的肚子,将为人母的欢喜越发浓郁。
看着萧玉京前两日里给她新买的秋装,都是照着这段时间她的身材来买的。
这些衣服,随着肚子越来越大,便又要穿不上了。
有些,她连穿上身的机会都没有,秋日的天一寒凉,便全都过了季。
“夫人挑着喜欢穿的穿就好,穿不上的,等冬日里让人修一修,送到边疆寒苦之地,也当是为我们未来的孩子积福。”
萧玉京对这件事看的想的很周到。
温仪景看着手中极好的料子,心中无奈的想,苦寒之地的百姓,哪里穿的住这样娇贵的衣服。
不过到底也比没有强。
温仪景换了一件新的,估摸着萧玉京快回来了,想去院子里等他。
因着状若孕吐的缘故,萧玉京已经好些时日没有出门谈生意了。
所有的事情都试青鸾在打理。
不过也还是挤压了一些需要萧玉京亲自去处理的事情。
这几日刚没了孕吐的症状,他才终于有心情出门去应酬。
不过到底是好些时日没能好好吃饭,人看起来瘦了一大圈。
温仪景刚走到院中,却突然一阵剧烈的腹痛。
头脑一阵阵眩晕。
整个人有一瞬间彻底没了意识。
“夫人!”长离大惊失色,冲上前去,接住了昏昏欲坠的人。
温仪景肚子一抽一抽的疼,倒下去之前,本能的抬手守护住了自己的肚子,冷汗一层接一层的冒着。
“长离,孩子……”温仪景心里慌得厉害,面前长离的脸也一阵阵模糊。
长离朝外大喊着素商和槐序的名字。
素商急匆匆出门去寻玄英。
……
萧玉京今日在谈海港生意,他有工部和户部的人脉,又是给皇帝赚钱。
许多事情进行起来要顺畅许多。
不过做生意,难免要谈,要应酬。
他的海港需要商户,需要人流……
今日的事情的不算顺畅。
萧玉京本来打算回家陪太后娘娘吃午饭的事情已经被取消了。
如今连喝下午茶的机会似乎也都没了影。
推杯换盏之间,他端着酒杯的手突然一抖,心口传来明显的刺痛。
然而不等萧玉京弄清楚,刺痛的感觉便一闪而过。
好像刚才只是错觉,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
然而酒桌上沉默的众人却又提醒着他,刚才所发生的一切并非是错觉。
“萧大人如果不满意这个,我们还是可以再商量的……”一个富态的人笑眯眯的打破沉默。
其余人面面相觑,听到这话之后也都纷纷点头,“是的,是的,这些都是可以再商量的。”
并非是故意要搞事情的萧玉京,“……”
只不过对方的气氛都已经烘托到了这儿,他也实在是不好再拒绝。
……
幽兰苑,不等玄英回来,温仪景便清醒了过来。
整个人看起来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玄英脸都跑白了,从温仪景的脉搏里并没有看出任何问题。
她蹙眉,“刚才出了肚子痛,可还有其他的感觉?”
在她的医术认知里,温仪景和孩子都是健康的。
可是昏迷疼痛绝非小事。
温仪景摇摇头,“只记得疼了。”
气喘吁吁的素商听着玄英的话,想了想,突然又朝外跑去。
素商回到小院子的时候,温首阳正坐堂屋的台阶上,左侧身的衣服上满是尘土。
素商弯着腰喘息着,皱眉看着眉头紧蹙的温首阳。
温首阳呆呆的看着素商,“温仪景出事了?”
素商摇头,咽了一口唾沫,“你刚才发生了什么?”
“突然心口绞痛,一阵眩晕,然后就昏迷了,不过很快就又醒了过来。”温首阳说。
话音落下,二人四目相对。
皆是心跳一停,异口同声道,“温沧渊?”
温首阳猛的站了起来,“他不是已经回了竹林寺?”
在温仪景的地盘上,温沧渊还把自己给玩出事儿了?
两个人对视一眼,毫不犹豫一起朝外走去。
还没出城门,素商便看到了竹林寺的暗卫匆匆进了京,朝着萧家所在的街道一路狂奔。
素商和温首阳心跳都骤然加快,二人没回京,连忙出了城门,便翻身上马,策马狂奔前往竹林寺。
……
“夫人,属下办事不利,温沧渊被杀了。”暗卫一进幽兰苑,便跪了下去,手中的匕首也放在了面前的地上。
温仪景看到竹林寺的人进门,心中便有种不好的预感,听到暗卫的话,她脑子一懵,脸瞬间白了。
除了兰时的死,温仪景从未有过如此失态的模样。
长离和玄英也都呆住了。
他们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温沧渊怎么会死了呢?
温沧渊怎么能死了呢?
幽兰苑此事也是死一样的沉寂。
秋风吹得桂花树依旧泛着绿意的叶子飒飒作响。
“你,是竹林寺的暗卫?”长离突然不太确定的问。
暗卫愧疚极了,额头用力的砸在地上,鲜血在青石砖上渐开。
“我现在就去竹林寺,或许人还有救!”玄英迅速跑回房间去拿自己的那些治病救人的宝贝。
“温沧渊被人割了咽喉,心脏还中了刀,皆是要命之处。”暗卫闭上了眼,深呼吸。
他入京,根本不是来求玄英去救命的。
而是来给自家主子陪葬的。
温沧渊的命连着自家主子。
如今温沧渊死了,自家主子或许也……
主子一走,他们这些做事不利的,自然要陪葬。
玄英刚进房门的脚步一顿,身形晃了晃,却依旧坚持自己原先的打算,继续去取医药箱。
槐序也很恍惚。
温沧渊,竟然就这么死了?
这样讨厌的人,怎么死都不能好好挑个时候呢?
他死了,夫人的蛊毒要怎么办?
槐序担心的看向温仪景。
温仪景还没能回神。
坐在窗前的拔步床上,魂儿好像都没了。
那双会说话的漂亮眸子,此刻空洞洞。
“夫人?”槐序走到窗户下,轻声的喊道。
长离在旁边用力揪着自己的头发,不停的告诉自己要冷静,要冷静。
槐序已经背着箱子风一样的跑了出去。
“去苗疆,我们立马动身去苗疆。”长离一跺脚,急声道。
“对对对,去苗疆,说不定苗疆会有人能解了这蛊毒。”槐序也连忙点头。
此刻她心中恨透了温沧渊,也恨透了那个要杀温沧渊的人。
“不要告诉萧玉京。”一直沉默的温仪景突然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