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仪景手中的筷子滑落,旁边桌上的人都还在兴奋地说着……
“那马车看着就值钱,听说那轮椅上的轮子都是金子做的呢。”
“这算什么,那人带的衣服用具也都是贵重的很。”
“好几辆马车呢,附近的人都去挖宝藏了。”
……
“夫人。”长离听的也心焦不已。
按住温仪景的冰凉的手安慰说,“公子吉人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
她连忙给温仪景换上一双新的筷子。
“先吃饭,我让人过去看看,那么多人随行,若是公子真的出了意外,一定会有人回来报信的。”
“我知道,大家都说的是挖到了值钱的物件儿,却没人说看到了马车和轮椅的主人。”温仪景平静的说。
可心里,却还是七上八下的很。
她到底还是对萧玉京生了爱意。
超出了她最初给自己定的范围。
她明明最在乎的应该是肚子里的孩子。
可不过短短几日,还是追着萧玉京来了。
虽然说是为了京都城的裴言初。
可到底谁的份量更重,温仪景心中清楚的很。
可是,她和萧玉京之前的感情,从最开始,就算不得纯粹,以后也不会纯粹。
爱意是真的,利用也不是假的。
长离看着她这幅平静的样子,心中却越发担心。
轻声的提醒,“夫人,要注意肚子里的孩子,如今她们已经对外界有了感知,您的心情会时刻影响她们的成长。”
温仪景点点头,“我知道的,快些吃吧,今日填好,吃完了继续赶路。”
……
而此刻的萧玉京,已经重新坐上了另一辆崭新的马车。
宽敞的车厢里,窦郎中面色严肃地给他用药油推拿。
窦郎中的手心被药油所刺激的火辣辣的疼,可萧玉京的双腿,却还会泛着凉意,没有任何反应。
小顺子有样学样,卖力地推着另一条腿。
“公子如今腿上可还有知觉?”又推拿了一盏茶的功夫,窦郎中问。
萧玉京面无表情的摇头。
以前推拿的时候,偶尔还会酸麻胀痛之感,尤其是玄英帮忙也调理之后,这种感觉便越发明显。
今日,却要仿佛回到了双腿刚出事的时候。
无论如何刺激,都没有半点知觉。
小顺子红着眼,滚烫的眼泪落在萧玉京的腿上。
他想到了那日雪崩的时候。
青鸾本来要调转马车往回走,先避开这一段山坳,免得被人前后夹击。
可终究还是晚了一步,马车都没彻底掉过头,身后的路就被快速坠落的大雪拦住了。
马儿嘶鸣,上面的雪也在滑落,他们一行人随时都会被大雪覆盖。
就在小顺子以为将命丧此处的时候,马车里的萧玉京拄着双拐自己艰难的下了马车。
他俊朗的面容很是冷静,命令道,“轻装简行,所有人立马上南山!”
萧玉京袖子里只放着几本书,丢给了小顺子,率先自己撑着拐杖走向白雪茫茫的山坡。
山坳之中,南边的山体,积雪没有那么厚。
而且所有滑落的积雪,也都是在从北边滑落的。
可即使如此,小顺子一脚踩上去的时候,那雪也没过了半边靴子。
“公子,我背您。”小满子有一把子力气,当即反应过来冲上去。
可小满子矮了萧玉京一头多,还是个孩子,纵使力气再大,萧玉京也不会答应。
“公子,我背您。”青鸾迅速砍断了马车上的绳索,放马儿自由行动,也追了上来。
“我自己能行,走不动的时候自然也不会勉强。”
萧玉京说话的时候,手上的动作也没停,用力的抬高陷在雪地里的拐杖,然后用力的挪到下一处。
在他们身后,马儿嘶鸣不已,滚滚的白雪不过眨眼间,就吞没了他们的马车。
还在继续往高处堆叠。
“青鸾,快走。”萧玉京不敢耽搁,“前面或许还有麻烦,对方可能是故意逼我们走这条路,如今只有你们三人会功夫,要保存体力。”
如今萧玉京身边只剩下小满子,小顺子,窦郎中,青鸾还有两个暗卫几个人。
他并不觉得想要杀他的人会放过这万分之一他逃生的路。
青鸾见萧玉京自己真的可以独自前行,便没有再坚持。
他走在最前面开路。
如萧玉京所言,山坡上的确也埋伏了杀手。
小满子和小顺子留在萧玉京身边贴身保护。
二人这些日子都在坚持习武,小满子仗着一把子力气,倒也能和人过上两招,可很快便被踹飞了出去。
可他来不及吐掉嘴里的血,便看到窦郎中有威胁,拼着一口气,冲出去撞飞了要杀窦郎中的刀剑,自己也昏迷不醒了。
小顺子虽然力气不足,可脑子灵光些,萧玉京在旁边指点两句,他便撑到了青鸾过来帮忙。
青鸾三人以少胜多,身上也都挂了伤,和小顺子几个人要轮流拖着昏迷受伤的小满子。
萧玉京独自一人,艰难地一次次抬起拐杖,和他们一起沿着山路等到了解决完杀手的素商等人。
小顺子没有忽略,随着他们重新上了马车,萧玉京因为长时间用力而微微颤抖的双臂。
更听到了,窦郎中的那一声长叹:
“若是公子还在雪地里继续走下去,双腿血液不通,便要被冻掉了。”
小顺子红着眼,慌乱地用袖子擦掉萧玉京腿上渐开的泪花,低着头推拿起来更卖力了。
萧玉京闭上眼,手臂上的肌肉还在怦怦跳动着。
他没有心情去感知小顺子的情绪变化,甚至也没有心思去想自己的腿。
他只是担心,前面的路,会越来越难走。
……
已经到了腊月二十二,大雪已经停了,京都城再次恢复了往日繁荣。
街道上的雪已经被连夜清理干净,各个店铺也都重新开了门。
百姓们全都出来采办年货。
这一场大雪闹的人心有些不安,“也不知道还会不会再下大雪。”有人担心道,然后便多采购一些吃食。
中毒昏迷的袁清瑶和萧天启已经被接入宫中由御医专心照料。
温沧渊的尸首因为没有找到真凶,还在停尸房里放着。
入京好几日的陈玄,办完了事情,便着手调查凶手的事情。
他如今住在素商的小院子里。
夜里有过小公子来打听素商去了哪里。
小公子还将他当成了素商的新宠,满眼的羡慕。
陈玄看着一脸深情的小公子,长叹了一口气,“可能是去嫁人了。”
小公子失魂落魄的走了。
房门再次被敲响。
陈玄有些后悔自己为了不去客栈人多的地方来住素商的房子。
可看到门口站着的人时,他愣了愣,“倚吟?你怎么入京了?”
采办年货?
“温仪景人在哪儿?”倚吟强势地进了门,反手关上门,沉着脸问道。
“夫人去朱崖养胎了。”陈玄说。
“养胎?”倚吟眯了眯眼。
她怀孕了?
坏事不告诉自己,喜事也不说?
温仪景可真是,很懂距离感。
不过,他更担心另一件事,“她不是应该去苗疆吗?蛊虫的事情呢?温沧渊死了,蛊毒怎么办?”
不先解蛊,去养胎?
温仪景为了孩子,不要命了不成?
“蛊虫的事情,已经危及不到夫人的性命。”陈玄知道倚吟的担心,连忙解释说。
“那就好,不过出了这么大的岔子,为何你们都没人来告诉我,是温仪景的意思?”倚吟又问。
听到温仪景没了性命之忧,他提着心也算是落了下来。
只是还想亲眼看到人,才能更踏实。
他都还没彻底放下呢,温仪景怎么能死?
虽然他医术不如玄英,更不懂养蛊。
可他也不是一点用都没有,杀人的事情,谁能比他更在行?
“夫人来不及,事发突然,她都没来得及和萧公子去道别,便连夜启程去了苗疆。”陈玄说。
不管陈玄话是真是假,倚吟心里稍微平衡了几分,担心的问,“怀着孩子到处跑,她身体没事儿吧?”
“孩子康健,夫人总说,是个报恩的。”陈玄笑道。
倚吟便也跟着笑了,转而又问,“凶手的事情调查的如何了?”
他既然知道了,肯定是要插手的。
陈玄摇头,“对方隐藏的很深,京都城的官员都被排查过。”
“实在不行,所欲有嫌疑的,便都杀了。”倚吟冷笑一声,“也或许是小皇帝,如今知道了掌控大权的乐趣,所以忘了本。”
“慎言。”陈玄低声警告,“不要乱杀人,我已经在暗中调查小皇帝了。”
倚吟扯了扯嘴角,不以为意,又问,“萧天启什么情况?毒可能解?”
……
温仪景终于路过了萧玉京出事的地方。
一片狼藉,还有人在山坳里的积雪。
前路难行,没有马儿拉着,马车想离开这大雪的路,很难。
所以萧玉京坐过的马车,空荡荡地歪倒着,轮子已经被人摘走了。
温仪景看看两边的山体,似乎能看到那日大雪滚滚滑落,也能看到萧玉京艰难地行走在满是大雪的山坡上。
不过凛冽的寒风,早已经将他们走过的痕迹抚平,看不到任何踪迹了。
“不管如何,人应该是平安的。”长离轻声道。
“我只是有些担心他的腿,气血不通,若是在雪地里走的久了,只怕保不住了。”温仪景动了动自己仿佛要僵硬的手。
这山坳里,漏在外面的手指头,骨头都被风吹得生疼。
“好不容易有点希望了,也不知京都城,老爷子的毒,可否解了。”温仪景叹了口气。
最怕萧玉京此行,失去的太多。
她摸着自己的肚子,无论如何,她都得保护好两个孩子。
……
萧玉京也终于得到了京都城最新的消息。
然而却是个坏消息。
父亲中毒昏迷不醒。
“素商,你立马带窦郎中回京。”萧玉京看向外面的素商说。
他坐着马车,走不快,可若是骑马,再有两日,便能到京都了。
“公子,你的腿……”素商有些犹豫。
她特意问过窦郎中,萧玉京的腿,似乎被冻坏了。
以前还能用手协助盘腿,如今,不灵活得很。
“这是命令!”萧玉京不容置疑的看着素商。
随后又无奈的解释,“我的腿已经废了这么多年了,如今我已经能接受,比起父亲的性命,一双腿,便也算不得什么了。”
到底是太后娘娘的人。
“是!”素商当即也不再犹豫。
事情总有个轻重缓急。
看着素商带窦郎中离开,青鸾担忧的看了一眼萧玉京的腿。
“信中说,小公主和老爷都昏迷了。”青鸾道,“难道小皇帝连小公主手中的兵权,都开始忌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