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深露重,唐国公府的暗室中,青铜灯树上的七盏油灯被刻意调暗。灯影在青砖墙上勾勒出几道凝重的身影,檀木门扉上的暗纹在微弱光线下若隐若现,那是前朝巧匠特制的\"隔音龙鳞纹\"。
唐国公摩挲着手中的和田玉镇纸,温润的玉质下暗藏锋芒。他目光扫过在座子侄,沉声道:\"今日召诸位密议,是要理一理我唐家这盘棋的活路。\"
唐忠铖将茶盏轻轻搁在紫檀案几上,瓷器与木纹相触的声响格外清晰。这位行走四海的商人从怀中取出一卷绢布,缓缓展开:\"这是三日前泉州港的货物盘查记录。\"他指尖点在一行朱笔批注上,\"蜀锦三十匹,开箱验看,着重点验夹层——这分明是冲着忠敏弟的线报来的。\"
唐忠义腰间的玄铁剑穗无风自动。这位掌管唐家暗卫的冷面男子从袖中抖落三枚铜钱,在案几上排成一线:\"锦衣卫的'三才阵',昨夜同时盯上了我们在朱雀街的笔墨铺、西市的茶庄,还有...\"他顿了顿,\"忠秉每日上朝必经的状元巷。\"
新科翰林唐忠秉闻言,手中狼毫一顿,墨汁在宣纸上晕开一片阴云。他轻声道:\"今日翰林院掌院特意问我,可曾读过《蜀道难》。\"他抬眼看向唐国公,\"侄儿怀疑,荣安侯府那边怕是...\"
话音未落,暗室角落的铜铃突然轻响三声。唐忠义身形一闪,瞬间移至门边。片刻后,他带着一身夜露寒气回来,手中多了一封火漆密信:\"阳平关急报。\"
唐国公拆开信笺,苍劲的字迹在灯下显现:\"彭乡侯截获西夏密使,供出京中有人要动唐家。\"老国公的手指微微收紧,信纸发出轻微的脆响。
\"好一招四面楚歌。\"唐忠铖冷笑,\"朝堂、商路、边关,这是要断我唐家根基。\"
暗室内陷入沉寂,只有铜壶滴漏的声响清晰可闻。唐国公忽然起身,从博古架暗格中取出一卷泛黄的舆图。羊皮图纸展开时,一股陈年的沉香味弥漫开来。
\"这是...\"唐忠秉瞳孔微缩。
\"永昌三年的海防图。\"唐国公指尖划过图纸上一处朱砂标记,\"当年郑和宝船最后停靠的浪人港,如今正是樱花国商船聚集之地。\"
唐忠义突然道:\"琪丫头今日在书房,特意让几个小子争论徐福东渡之事。\"他锐利的目光看向唐国公,\"她手里把玩着太后的凤纹玉佩。\"
\"十岁的丫头...\"唐忠铖沉吟,\"太后这是要借童言无忌来布局?\"
唐国公将海防图缓缓卷起:\"明日让呈儿他们以'防海策'为题,在文渊阁辩经。\"他转向唐忠秉,\"你'不小心'把郑和的海图残卷遗落在御史大夫的茶席旁。\"
窗外惊雷乍响,初夏的第一场暴雨倾盆而下。雨点砸在瓦当上,犹如千军万马奔腾。
唐忠义忽然拔剑,剑锋在灯下划出一道寒芒:\"要不要先除掉锦衣卫的暗桩?\"
\"不急。\"唐国公抬手按住剑鞘,\"让忠敏从蜀地送批'贡茶'入京,经荣安侯府的手转赠锦衣卫指挥使。\"苍老的手指轻轻叩击案几,\"听说他最爱蒙顶甘露。\"
唐忠铖会意一笑:\"我泉州商队三日后启程,正好捎带些'特别'的货物。\"
暴雨声中,唐国公最后吩咐:\"让皞儿去阳平关住段时日。彭乡侯新得的那对海东青,该是驯服的时候了。\"
铜灯突然爆了个灯花,将众人凝重的面容映得忽明忽暗。老国公的声音混着雨声传来:\"记住,唐家现在要做的,是让所有人都觉得——我们关心的只有浪人港的造船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