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国王城，王宫御书房。
君后领着侍女走了进去，一身凤衣衬得她的容貌清艳非凡。
她行礼福身，沉静道：“陛下，该喝药了。”
朝光帝咳了咳，呛得面色绯红，他身后的太监看了眼保持着行礼姿势的君后，忙不迭地给他倒了一杯茶：“……陛下。”
朝光帝喝完了那杯茶水，抬眼看向风岁稔，连忙道：“梓童，快快起来。”
君后这才起身，然后从侍女端着的托盘上拿起了药碗，呈给朝光帝：“陛下，请喝药。”
朝光帝看了她许久，见她没有主动喂他的迹象，才慢慢道：“梓童今日可是身体不适？朕瞧着你的脸色似乎有些不好。”
君后唇色微微泛白，垂眸道：“多谢陛下关心，臣妾只是有些困倦。”
朝光帝接过她手中的药，眸光明灭，然后全部喝了下去，道：“既如此，梓童便快些回宫就寝吧，好好歇息。”
“谢陛下。”
君后拿过空碗放回，行了行礼，安静退下了。
朝光帝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目光又落在了案桌上堆成山的折子上。
往日的奏折总是些毫无内容的废话，随便翻开一本，都跟国家大事扯不上关系。
近日呈上来的折子中，内容倒是有了点，但几乎全是关于与羽国开战的问题。
主和派和主战派在朝会上争执不休也就罢了，退了朝也依旧不放过他，似乎一定要他快点给个态度。
朝光帝捂住闷痛的心口，自嘲地笑了笑。
边境如今那副状况，他的态度又有什么重要的？
“成公公，君后今日干了些什么？”
那太监弯腰低头道：“回陛下，娘娘上午留了几位仙人说话，下午便闭门不出，言道要安静看会书。”
朝光帝咽下喉间苦涩的药味，低声似叹息：“阿瑾与她是亲姨侄，多年未见，留下说说话也是人之常情。”
成公公喏喏应声，然后如以往一样候在一边。
君后与阿瑾仙人是亲姨侄不假，但关系不亲也是事实，在成公公的印象里，君后只见过阿瑾仙人三次。
一次出生，一次辞别，一次今日。
国主是自欺欺人还是真心相信，都不是他一个小小太监能去多嘴的。
“明日朝会，去请君后听政。”
成公公低头道：“是。”
想到君后那永远平稳无波的绝美面容，成公公将头垂得更低了。
凤国的未来，谁也说不准。
*
次日，云散和游不归探查完了最后一具将领的尸体，他们跑完了镇山关与另一相近城池的所有遇害者府邸。
云散收回覆在身体上检查魔气的手，眼神沉沉，叫上游不归一起离开。
“怎么了？”游不归轻声道。
两人相伴已经许久，他也熟悉了云散的心情变化，一般情况下，她若是突然变得沉默寡言，都是心情不太好的表现。
云散叹了一口气：“小师弟，我有预感，还有一场大戏等着我们。”
游不归心里明了了几分：“因为死者都不是被魔族所伤？”
云散点点头，和他一起坐上了来钱的背：“嗯，那些魔气都是他们衣服上带的，就像被刻意留下等人发现一样。”
只是这样的话，留下魔气的魔族为什么要这么做？本来命案是跟魔族无关的，这不是在暴露自身吗？
“而且那些遇害将领都是在睡觉时被人杀死的，一个也就罢了，竟然全部都是。”
这点游不归有话说，他从怀中取出了十几包粉末，都是他用衣服撕了包好的：“这是我在他们房间的香炉里发现的，有些炉里香灰很多，有些只有一点，估计是一根熏香燃尽的量。”
云散接过一一打开看了看，香灰粉质相似，但气味极淡，有些甚至没有气味，以她的经验，分辨不出什么。
“每个人房里都有？”
游不归点点头：“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同一种熏香。”
云散明白了他的怀疑，挑了挑眉：“没事，这个我有办法。”
刚好明日就是三日期限，到时候凤舞阁会告诉他们曲自涯的消息，等见到了接应人，她顺便请她们帮忙查查。
这种凡间之物的来源探寻，对凤舞阁来说是件再简单不过的事。
“你收着，我们先去安定城找阿瑾师兄汇合再说。”云散将粉末重新包好还给游不归，然后拍了拍来钱的身子，“来钱，跑起来！”
来钱“嗷”了一声，质问她为什么不御剑。
云散打了个呵欠，布了个屏障，然后困倦道：“因为我得补觉。”
虽然她理论上不需要睡觉，但她就是想睡觉，不睡她心里就不踏实。
游不归无奈地接住云散往后靠的身体，揉了揉眉心，低声哄了声：“……来钱。”
来钱不满地“嗷”了一声，但还是迈开兽腿窜了出去。
游不归也有点倦了，但两个人总得有个人醒着，他便强撑着精神看着前方。
来钱在屋顶上窜来窜去，快如鬼魅。
有些看到了影子的凡人只觉突然望见了一丝黑气，等他们揉了揉眼再去瞧时，又只能看到空荡荡的屋顶。
游不归左右无事，也为了让自己精神力集中，便开始回想起他们昨晚的调查来。
他和云散一样，都觉得最古怪的地方是魔族没有杀人但留下了魔气，就像在主动暴露他们的存在一样。
主动暴露的目的是什么？他们难道不知道，若是有人向修仙宗门上报了魔族踪迹，修仙宗门是一定会派人来剿杀他们的吗？
？
游不归怔住。
他突然思维分散地想到了很久之前景城的那个问题，他曾向白青尊者询问：魔族如果要屠城，为何不直接在井水下毒，反而要伪装成瘟疫层层递进？
或者更残酷一点，能分出那么多魔念的魔族，直接灭城也不是做不到。
他当时觉得这一点很古怪，因为这不符合魔族的行事风格。
现在呢？好像也是一样的古怪感。
魔族正常来说不会刻意暴露自己，特别是这种明明跟自己无关却非要让别人发现这里有魔族的事情。
这两件事看起来都很扑朔迷离，难以剖析魔族的真实目的。
但如果直接点呢？
他们总是把事情想得极其复杂，认为魔族在设计很大的阴谋，但如果简单点想，似乎两件事都可以被解释：
景城魔族就是要屠城，之所以伪装成瘟疫灭城，是因为如此行事相较直接屠城，可使魔族获得更多益处。也就是说，他们有第二步计划，第二步计划的实现需以屠城为前提，且其不能轻易暴露魔族的存在，引来修士关注。
而边境魔族，他们也知道自己主动暴露魔气会引来修仙者追杀，但这就是他们的目的。
他觉得古怪，是因为他觉得这不符合印象中的魔族风格，但他看到的事情或许只是魔族计划中的一小部分，这一小部分不符，不代表他们最终的目的也不符。
更何况，魔族千千万万，又怎能以刻板印象定其行事？
但如果真是这样，魔族又为什么想引来修仙者？
游不归思路卡在这点上，再次无法前进。
他叹了一口气，决定之后再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