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梦古开着面包车去陈局的卡口要回聪聪,不仅设备没要回来,人还被扣下了。
中暑缓过来的赵姐被委以重任,骑着个小摩托去要陈梦古。
陈局一脸惊讶。
“什么?陈梦古?没见过这人呐。”
她转头看着几位下属。
“有这人吗?”
“没有没有。”下属们个个一本正经地摆手:“听都没听说过。”
面包车就在应急帐篷旁边停着,明晃晃的。
“领导,对不住,我们不该跟您开玩笑。可是我们那个点儿人手本来就不够,现在也到替班的时间了,您别闹,把我们小陈还给我吧。”
陈局哈哈笑起来。
“什么小陈?不知道。你问这面包车啊,捡的,捡的时候车里没人。你要的话,这车先借你们开两天。”
“好嘞,谢谢领导。”
赵姐刚要去开车,随即反应过来。
是车的事儿吗?
陈局这里有几个小伙吃了没煮熟的豆角食物中毒,集体躺倒,正缺人的时候,有人主动送上门,怎么可能放过?
陈梦古倒是无所谓,在哪里执勤都一样,更何况聪聪在人家手里,他也怕有个什么磕碰,于是让留下就留下。
赵姐怒其不争,眼珠子转转,去找陈局。
“这样,咱们一换一,您这边中毒的小伙给我一个带回去,我有好药,能治。”
陈局笑起来,喊陈梦古。
“你回去吧。”
小摩托放进面包车里,陈梦古开车往回走,问赵姐,为什么提起互换人质,陈局就放人了呢?
赵姐给他个眼神:“你就是太年轻,不懂得领导的潜台词。她其实不是不放人,只是需要一个借口,一个台阶。”
但是,借口虽然是借口,却也没有解决缺人的现实问题啊。
陈梦古回去想了想,拿聪聪的控制器设定了一个巡逻区域,并且录了一段喊话录音,让过往车辆人员提前准备健康码,戴口罩,有序排队接受检查。
陈局那边正焦头烂额打电话,四处调人,就见无人机飞回来,在高速路出口匝道区域盘旋,高空喊话。
地面两个执勤人员都把手里的大喇叭放下了。
到底还是留了一个人,地面空中协作,效率高起来。
尤其他们发现聪聪还有识别功能,会追着没戴口罩的司机不断地喊话:“请佩戴口罩、请佩戴口罩……”
有的司机没反应过来,看天上有个大飞机跟着自己,觉得挺有意思,半天才意识到是喊自己。也有的司机故意不戴,或者戴一下又拿下来,逗无人机跟着他。
控制器界面疯狂探出示警:已锁定、已锁定……
陈梦古真恨不得无人机搭载个喷水装置,滋他一脸。
想象那个画面就很有趣,或者也可以换成水气球炸弹,粉色的灭火干粉……
他赶紧摇头,把这些念头从脑海中甩出去,不不不,和谐社会,和谐社会。
几天后,他执勤结束,准备从卡口撤离,就看见不远处一辆深灰色的林肯SUV顺着林荫道疾驰而来。
谢雪萤大大的墨镜遮住半张脸,摇下车窗,冲他招手。
“上车吧,带你回家。”
陈梦古没回答,围着车转了两圈,把聪聪搬进车后备箱。
“怎么挑了个这么大的车啊,像移动的一居室。”他笑着,很自然的样子。
“可是它叫做飞行家哎。”
陈梦古模仿谢雪萤的语气,摇头晃脑的:“可是它叫飞行家哎。”
他转头冲同事笑起来:“看吧,女孩的钱真好挣,起个好名就有人买单。”
“你先回去吧。”他跟谢雪萤说:“我等下还要去开会,还不能回家呢。”
谢雪萤深深地望着他,大墨镜和口罩遮住了一切表情。
“行吧。”
林肯开走了,同事凑过来。
“不是说今天下午休息吗?什么时候通知的开会?”
陈梦古若无其事地笑着。
“哦,我说错了,我是有别的事。那个,你去城里是吧?你捎我一段。”
同事进城回家,就把他放在了小区外面的公交站。
陈梦古站在原地研究公交站牌,一个个站点的名字眼睛看到了,却进不到脑子里。他就这样站着,下午的热气熏蒸,头上骄阳似火,他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滴滴。”
忽然有车鸣笛,他转回头,就看见林肯在他身后。
谢雪萤冲他勾了一下手,副驾驶车窗降下。
陈梦古极缓慢地走过去,现在没外人,也没必要装了,于是面无表情。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前两天。”
“什么时候走?”
“过两天。”
“这次打算待多久?”
“待两天。”
陈梦古点点头。
“行,你走吧,不用管我。”
谢雪萤摘下墨镜,随手丢到后排座上。
“有些人口口声声追我,却没有任何的行动,只是想要,然后得到。既然如此,也总该明白便宜没好货的道理。”
陈梦古简直原地气死。
谢雪萤再次招手。
“上车。”
陈梦古不动。
谢雪萤看着他:“三!”
陈梦古一把拉开车门,坐进去。
“快走,公交站前不让停车。”
可能是心理疗法起了作用,他最近已经不怎么想哭了,也明白,一个只会哭哭啼啼的小男人是无法赢得心上人真正的尊重的。如果我是女人,我也不想要一个抱怨连天没断奶的小男朋友。
他坐直了身子,目视前方。
车子迎着夕照前进,橙黄色的光晕炫目刺眼。
谢雪萤没有戴上墨镜,陈梦古也没有转头。
车子开到江岸边,迅速黑暗下来,交通电台唱着一首老歌。
谢雪萤调高音量,大声跟唱起来。
“一步踏错终生错,下海伴舞为了生活,难道这是命,注定一生在那红尘过……”
陈梦古瞬间飙泪,气得想跳车。
他摘了口罩,抬手擦腮边的泪水,偏过头看着江水,硬撑着不发出声音。
谢雪萤把车子停在柳树边,笑起来去拉陈梦古的胳膊。
“别这样。”陈梦古几乎贴在车门边,他想躲,又无法抗拒肌肤相亲,曾经的很多画面浮出来,让他享受又难堪。
“我、我没洗澡。”
谢雪萤半个身子倾斜过来,鼻尖蹭了蹭他的脖颈。
“是,臭臭的。”
“我……”
陈梦古恼羞成怒,也不想哭了,拉住人就吻上去,更变本加厉把满身的汗蹭到她身上。
夕阳缓缓落下,江水也似乎平静了很多,垂柳修长的枝条在晚风中摇曳。
陈梦古跑去买了两根雪糕,两个人站在车旁边,看着江水发呆。
谢雪萤凑过去,要尝一口他的。
陈梦古递雪糕给她,却见她避开了自己咬过的部分。
“现在想起嫌弃我啦?”
陈梦古咬一口雪糕,按着谢雪萤,直接喂进她嘴里,舌尖搅弄,融化的奶汁吐也吐不出来,没得反悔了。
谢雪萤气喘吁吁,又是热又是羞臊,拳头捶他。
“流氓。”
“谁流氓?我啊?”
行,我就让你看看什么是流氓。
陈梦古坐上驾驶座。
“上车,回家。”
江景大平层里新添了几样家具,款式挺唬人的,一看就很贵的样子,尤其床是加长款,整张床像一铺大炕。这是谢雪萤亲自押车从河北拉回来的,仿大牌的样子,来自何家家具厂。
爸妈给的装修款一百万,有九十万是谢雪萤的,只剩十万装陈梦古的房子,是远远不够,幸好这房子是精装修,于是不动硬装,在软装上做做文章。进门铺地毯,上挂水晶吊灯,真皮大沙发,豪华总裁大床,这套配置让人一看就觉得豪华,值五十万。实际连十万都没花完。
陈梦古没空听她讲这些,进门就开始亲,衣服随便甩在地上,把人亲得手软脚软,却推开浴室门。
“我先洗个澡。”
“啊?”谢雪萤正上瘾呢,怎么可能放人?
“不洗了不洗了。”
她抱着陈梦古撒娇,却被推着原地打了个转,再回头,浴室门已经关上。
“啪嗒。”门锁锁住,这天杀的开发商,怎么还在浴室门上加锁呢?
谢雪萤愤怒挠门。
“乖乖,快出来吧,不洗了啊。”
“你光买床还不够,还有一样东西你没买。”里头陈梦古憋着笑:“去买,快点,楼下有便利店。”
“啊?我啊?”谢雪萤坚决不干,有辱斯文,我不去。
“哎?你来姨妈我还给你买安睡裤呢。你的尺寸我知道,我的,你也不会忘得那么快吧?”
陈梦古已经憋得非常难受,可是再难受也忍着,外边那个比他更难受,想想就痛快。
他忍不住笑。
“快去快去,勇敢姐姐,不怕困难。”
“不是勇敢狗狗吗?”
“狗狗姐姐,不怕困难。”
“是狗狗姐姐,还是狗狗的姐姐……嗯……我不去……”
谢雪萤想想就头皮发麻,顺着浴室门滑落,一滩烂泥似的滚到床上,又从床那头滚下去,在客厅沙发上打滚。
“嗯……不行……我不去我不去……”
她忽然拿起手机。
“对了,应该有外卖。”
闻听此言,浴室里的陈梦古迅速去检查门锁。很好,是锁着的,那么浴室的窗子,我有没有可能爬出去呢?五层楼而已。
忽然有敲门声。
“你快点啊,再有十分钟外卖员到家。你不行我就换人了!”
说谁不行?
陈梦古立刻打开花洒!
天彻底黑透,谢雪萤睁开眼睛,感受了一下身体,立即想逃,却被紧紧箍住腰。
“你出去。”
“去哪儿啊?”陈梦古装傻:“我哪儿也不去。”
谢雪萤想躲躲不掉,只好放低姿态求饶。
“我要洗澡。”
陈梦古呲着个大牙乐。
”洗什么澡?刚才不是说不用洗嘛。“
谢雪萤气得去抓他,被一下按住胳膊。
陈梦古摩挲她的肘弯静脉处皮肤,这里有一片淤青,看样子有段时间了,边缘已经泛黄。
南京分别的时候,在飙泪的间隙看到她上了一辆急救车。
“你这个人呀,明明说几句好听的话、撒个娇就能过关的,偏不说,花大代价让你自己心理平衡,别人还不领情。”
谢雪萤收回胳膊。
“我是献爱心。”
“你是真的给南京市民献爱心,还是因为你弟弟有可能被感染?”陈梦古翻身把她压住,眼睛对着眼睛:“说实话。”
谢雪萤想逃又逃不掉,想抵赖又没什么说辞,急中生智注意到陈梦古脸上被晒出来的印子,在一片小麦色中,有明显的白印子,上半张脸两个眼睛,下半张脸鼻子嘴。
她笑起来,笑得肩膀都发抖了。
“你好像大熊猫,不对,是大熊猫的照片底片。”
陈梦古大叫一声。
“你烦不烦人?”
终于被放过,谢雪萤老实了很多,承认自己烦人,快速溜进浴室,也学他的样子锁上门。
然而,门外咔咔几声响,底片大熊猫又追了进来。
“你不知道门锁有钥匙的吗?”
谢雪萤护着胸。
“要不然,咱先吃个饭?”
“行啊。”陈梦古笑着上前,拥着人抱进浴缸里:“现在就吃。”
午夜的新小区只有便利店还在营业,俩人买了一堆零食,回来在岛台上铺开,咔哧咔哧嚼薯片,像两只小松鼠。
男人真的很好哄,陈梦古已经完全不生气了,甚至都忘了自己为什么生气。
但是,有些问题还没解决。
“你跟李想真的领证了?”
谢雪萤看他一眼,转个方向继续吃。
“行了,过程我不关心,现在离了吗?”
谢雪萤转着圈看向客厅,薯片塞了满嘴。
陈梦古冷笑三声。
“好极了好极了,我有生之年也能看到爸妈打女孩是什么样了。为了六十万跟人假结婚,干得真不错。老陈家是缺你这六十万还是咋地?”
谢雪萤默默转回来。
“能不能不跟爸妈说呀?”
陈梦古抱胸看着她。
“那你什么时候离?”
谢雪萤眼珠子转过来,转过去,又不吭声了。
陈梦古费解地看着她,霍然而起。
“你啥意思啊?你还想分李想的家产?还是说你跟他真的有一腿?”
不至于吧,谢雪萤,你不至于玩得这么花吧?
“行,你不说,我自己问。”
他拿起手机。
谢雪萤立刻去抢。
而陈梦古把手机举高,随你怎么抓挠,解锁微信,调出李想的对话框。
手指按在“语音通话”选项上,陈梦古看着谢雪萤。
“你说不说?”
谢雪萤眉头锁紧,原地挣扎两秒钟,放开了手。
“好,我说,他要解冻信托基金,是以婚姻为前提,等他拿到遗产,我俩就离婚。”
“分你多少啊?”
“我没拿他的钱。”
“那你挺亏啊。”
谢雪萤自知理亏,抱住陈梦古的腰,摇晃摇晃。
“别生气了,我们俩什么关系都没有。”
“什么什么关系都没有?不是合法夫妻吗?”
陈梦古简直要被她气死了,单手按着她的肩膀,把人推开。
“行,你怎样我不管你,我也可以帮你隐瞒。”
“真的啊?”谢雪萤双眼放光,大大地松一口气,没想到这么容易过关。
“但是!”陈梦古白他一眼:“等你什么时候离婚,什么时候再碰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