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上门女婿,李想真是所有拥有女儿的家长理想中的可托付的男人。
在陈万方和胡玉凤最混乱最无助的时刻,女儿、儿子都人间蒸发,只有他主动上门告诉爸妈没事,已经将谢雪萤送去一个安全地方。至于发生什么,无非是商业竞争,人家想害我们,我们也不能束手就擒。
但总之问题不大。
精诚飞行一口咬定是电力故障引发爆炸,县里本想息事宁人,就这么算了。然而市里陈局组织了专项调查组,强势进入厂区,提取证物,又把当时在现场的Luna以及两名技术员分开审问,最终审出来是拆解控制器引发的无人机失控。
那么,控制器是哪里来的?
技术员完全不知道,只说是Luna拿过来的。
而Luna则一口咬定是在美丽湖救援的时候捡的。
那么问题来了,救援当天,她是在和领导吃饭,她没在现场,是谁捡的?在哪里捡的?
Luna把责任全部推到先前被开除的精诚飞行现场救援负责人身上,是他捡的,我以为是我们公司的问题设备,趁着厂区停工,拆解研究一下是否有bug。
那个人被开除后立刻出境,暂时联系不到。
然而,调查人员在精诚飞行的厂区找到了另外的东西,是一个炕桌大小的水下救援机器人,启动设备,自动展开形成大网。
是否在美丽湖救援当晚,精诚飞行存在故意行为,提前布置水下机器人,意图非法获取无人机聪聪?
Luna坚持说不知道。
目前案件还在审理中。
赵精诚已经被勒令回国,然而人没回来,发了一个律师函,申明所有事情与他无关,由Luna全权负责。
听到这样的消息,身为父母怎么能放心?
陈万方总想跟谢雪萤取得联系,问问她现在在哪里,过得好不好。
李想就问他,您是不相信我吗?
“您不相信我,总得相信您的亲儿子,不信您问问梦古,他也知道的。”
陈梦古口径一致,陈万方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胡玉凤惆怅不已,早就说不行就别干了,回家开诊所不是挺好的?把程序员这么安全的一份工作干出生命危险,我也真是服了。
然而面子工作还得做,夫妻俩满世界寻人,就当女儿丢了。
有好多知情人递来消息,一会儿说在太平机场看见了谢雪萤本人,一会儿又说在黑大美食街看见与谢雪萤相像的姑娘。
为了力求逼真,陈万方和胡玉凤只能装作很焦急地去找。
李想带来四个保镖,给陈爹两个,给胡女士两个,问他自己,他就说在家里陪,哪里都不去。
不过确实,最近这段时间没人管,都瘦了。
李想拆开了最贵的猫罐头,抱着喂它吃。
然而是个波斯猫,鼻子很短,最近情绪不佳又赶上天气变冷,感冒了,两个鼻孔彻底堵住,张着嘴喘气。
深夜,痛苦地干呕,吐出还没消化的罐头,鼻涕眼泪糊了满脸。平常陈万方将它照顾得很好,从来没有泪痕,而短短的几天,的眼睛下方毛发已经是褐色的一片。
家里没人,李想也不会照顾小猫,给陈爹打电话,陈爹说家里什么什么柜子的几个格子的第几层有药,李想翻了半天没找到,害怕真的出什么事情,把它装进猫包里,直接开车去街上,找24小时动物医院。
在一个很偏的街区找到了医院,给做了试剂检测,小猫得了流感,是人畜共患,医生建议李想自己也查查。
李想拿湿纸巾给蘸蘸的鼻头。
“生个病还怪我感染你,你真是比我弟弟还麻烦。”
诊室外突然有一声呼唤。
“哥哥。”
李想头皮一阵发麻,真是白天不能念叨人,晚上不能念叨鬼。这大晚上的,你别来吓我啊。
他隔着门应声。
“什什、什么事?”
“医生说最好让住院一晚。”
“不用了,明天我再来。”
门还是被推开,是个助理医师,他给喂了药、打了针,絮絮叨叨说了好多注意事项。
李想没认真听,心里七上八下的,把装进猫包里,匆匆离开。
到了门口,他看着黑暗中的街道,熄了灯的低矮门房,街边满载的垃圾桶,看哪里都害怕。
“,哥哥为了你也是勇敢一回。”
小猫在猫包里转了个身,鼻子怼到透气网上,努力嗅闻夜风。
突然,黑暗中窜出来一个干瘦的青年。
李想还没看到人长什么样,只觉手中一空!
那人抢了就跑,窜进路边一辆面包车驶来,疾驰而去,一切都只在瞬间。
等李想反应过来,两辆警车已经狂奔着去追了。
李想不甘心,上车就追!
陈梦古只差一步就能抓到他,却被A8的尾气喷了一脸!
他开着林肯就追,给李想打电话。
“你给我靠边停下!用不着你!”
“老子也不是纸糊的!”
李想挂断电话,直接闯过一个红灯,向着面包车加速再加速,不顾一切直接撞上车尾!
面包车扭动了下,原地打转,失控向着A8的侧面猛力撞去!
剧烈的碰撞造成A8翻车,车子冲向绿化带,撞上路灯,气囊弹出,驾驶台的一堆小摆件通通袭来,李想血流满脸,扭转身体,从A8车里奋力爬出,踉踉跄跄拉开面包车的侧门!
一辆越野车驶来,面包车司机上车就跑。
李想已顾不得那么多了,摸索到座椅底下的猫包,拉开拉链,血淋淋的手摸到小猫的身体,还活着。
他抓着的后颈皮,用最后一丝力气将它拉出来,抱在怀里,艰难喘息,身体靠着面包车滑落,最终手掌失去力道,垂落在地。
“,你自己跑吧。”
李想失去了意识。
陈梦古追来已见车祸现场,而有警车在旁,他没有去管,直接去追越野车!
江北岸的房子门口滴滴滴电子音响起,何苗试了好几个密码都无效,索性直接暴力拆开密码锁的外壳,通过充电接口连接电脑,破解程序,开锁!
“谢雪萤!”
她打开房间所有灯光。
“谢乌龟!你给我死出来!”
这房子里香得简直像打死了卖香水的,到处散落着各种各样的清凉衣物,想也不想就知道干了什么。
何苗推开主卧室的门,又跑去主卫。
“人呢?谢乌龟!我知道你在!你吱一声!”
没有回应。
“不可能不在啊。”她要是没在,外面那些衣服是陈梦古自己cosplay?
“李想出事了,你要是在,就给我支棱起来!”
何苗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自信,她就是在的,就在这里,但是她到底在哪里呢?
她再次走进主卧,关上门,看见房门后头一整面墙壁的壁柜,敲敲是实墙的回声,可是这套房和谢雪萤的房子分明是同样的户型,这里应该是一个衣帽间啊。
门口传来砰砰的碰撞声,是飞云拄着两根拐棍摔倒了。
“孤军深入是兵家大忌,你有没有点组织纪律?”
“哦对不起对不起,把你忘了。”何苗把飞云扶起来,要不是自己力气不够,真想把她扛在肩膀上大踏步前进,而此刻只能充当拐棍,架着她往主卧室走。
她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下,高度怀疑谢雪萤被陈梦古藏在了衣帽间里。
但现在的问题是,这里看上去并不像有个门的样子。
飞云抬头看去。
“陈梦古很高,他经常会抢了别人的东西举起来,让人够不着。所以如果你的猜想是对的,开门的机关应该在高处。”
何苗把床头柜推到墙边,踩上去,指关节一块板子一块板子地叩响。
终于,有一个地方声音发空。
她按按按,不知道按到什么地方,有小小的一扇门弹开,露出密码锁。这个密码锁可不是电脑能破解的了,也不用那么麻烦。
“老妹儿,去找强电箱,拉电闸。”
飞云扶着门框:“拉哪个?”
“主开关!”
果然不出所料,断电时,电子门禁锁会自动弹开,这是为了安全的考虑。
门向内开启,何苗打开手机电筒照进去,看见谢雪萤的那一瞬间,她呆住了,如果她是美人鱼,就是被揭掉了鳞片,如果是白天鹅,则是被拔光了羽毛。
她脱掉自己的上衣,给谢雪萤套上。
谢雪萤迷迷糊糊醒来,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
“老铁,你怎么不等我生了二胎再来?”
何苗只穿着运动内衣,屋里冷飕飕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抱紧谢雪萤。
“单独行动是无组织无纪律,你活该!”
赶到医院,李想已经被推进手术室了。
谢雪萤接过一堆签字文件。
“我是他妻子。”
医生点点头:“是这样的,伤者车祸受到撞击的时候,车辆仪表台上的一个金属摆件击碎了他的肋骨,肋骨断裂刺穿心脏,手术风险极大,需要使用体外生命支持系统,设备开机一次六万,不包括后续治疗费用,是否能承受?”
谢雪萤刷刷签字。
“能,我能,不管再贵的设备,再好的药,都可以用,只要救人,钱不是问题。”
谢雪萤的装修费专项卡还剩八十万,她跑下楼去交费,一边刷卡一边肉疼,心里祈祷李想能被救活,钱也不算白花。
刷了卡之后,她才意识到一个问题。
李想人家自己身上带着钱包带着卡呢!
李想的随身物品被装进一个塑料袋里,就在何苗手中拎着,其中每一张银行卡都有可能有着无限个零的余额。
两个人看着一张张黑卡、金卡、铂金卡眼睛发直,被后面排队等缴费的人喊了一声,赶紧收回心神。
飞云因为行动不便,牢牢守在手术室外,看着门头“手术中”的红灯,怔怔出神。
陈万方的A8受创严重,更糟糕的是猫丢了。
他连夜从机场赶回来,沿着绿化带拿着猫条和罐头寻找。
“,……”
突然,晨曦的薄雾中,一名交警抱着白绒绒的雪团子走来,双手捧出。
“这是您的猫吗?”
交警脸上有清淡的笑意。
“它很可爱,吓坏了呢。”
陈万方一下哭出来,接过,举起来亲亲,又摸到它身上干结的血痕,手掌颤抖。
“谢谢你啊同志。”
陈万方努力控制情绪,敬了个礼,然而,眼前唯有寂寥的街道,刚才那位交警不见了!
胡玉凤则赶往医院,看着手术室亮着红灯的“手术中”灯牌,双手合十,向任何一个过路神仙祈祷。
谢雪萤突然灵光一闪,颤抖着手打开李想的钱包,就在其中一个拉链里,存放着牛岛若利的徽章。
她瞬间飙出眼泪,将徽章拿出来,捧在手心里。
“超超,你哥哥受伤了,你在天有灵,一定要保佑他。”
何苗愣愣地看着她,她从来都不知道李想是超超的哥哥,她只知道谢雪萤去青山公墓,偶然认识了一个人,相谈甚欢,拿到融资。
原来,是因为有超超的关系。
而最近发生的事,谢雪萤也没有跟自己商量过,作为世上最亲密的朋友,难道我没有资格参与吗?
固然是知道她回乡的目的,也一起给聪聪编写防御反制程序,自己却从没认为真的有白刃相见的那天,还笑骂她是战争狂人。
原来,那时她就已经想好了一切!
而我,糊里糊涂地跟她回乡,糊里糊涂地陷入到无望的恋爱中,为她跟小弟弟的爱情出谋划策,却不知道,原来她偷偷摸摸地自己把事情都干了。
这个也瞒着我,那个也瞒着我,却把半路认识的李想当个可靠的人。
“你这臭娘们!”何苗就地呸一口:“当我是死人啊!”
谢雪萤一愣,突然看见好友捏起了拳头,转头就跑。
可是她没力气,跑不了多远就被逮住。
“错了错了我错了。”
何苗摸一把她的额头,滚烫的。
“别废话,起来跟我走。”
谢雪萤被何苗拉着去急诊,验血,检验妇科。
医生从诊室出来,拉着何苗去偏僻处。
“需不需要报警?”
何苗恨得牙根痒痒,强忍着怒火。
“不用,她是跟她男朋友……呃……玩得过火。”
“现在的小年轻怎么这么不爱惜身体?玩也该有个限度。”医生皱紧眉头:“没怀孕啊,但是有伤口和感染,去缴费领药,输液大厅排队。”
何苗就像那冤种母亲,当时就在心里下了个决定,别让我逮着那小子,我阉了他!
经过艰难的抢救,李想保住了一条命,住进IcU,仍没有完全脱离危险,人也没有清醒。
医院外的早餐店,胡玉凤包了一张桌子,点了小笼包、羊肉蒸饺、油条、豆浆、豆腐脑和茶叶蛋,把三个姑娘轮流叫出来吃饭。
何苗第一个出来,吃完了饭,想拿打包盒装一份给飞云,被制止。
“阿姨您放心吧,没什么事。”
胡玉凤搅着豆浆里的糖粒,似笑非笑的:“我一个儿子追凶下落不明,我一个女儿在打吊瓶,一个女婿差点死了,家里的猫都全身是血,A8撞废了发动机,唯一一个老公安然无恙,是没事。改天回去上坟,我得好好问问祖宗们,是不是在天上天天闲着,没保佑啊;还是小辈非得闯祸,祖上三代的功德也包不住?”
何苗咽了一口口水。
“我去看看李想。您慢吃。”